到了地方,虞奉明抱着人出了车厢。才走了没几步,怀中人抖动了一下,随后惊醒。
察觉到面颊不似先前那般闷着,江晚荧慌忙捂着脸往他怀里钻。
“别紧张。”虞奉明搂着她,“都是自己人。”
她这才松了口气:“等等呢?”
“喵~”地上传来熟悉的叫声。
“听见没,跟得好好的。”
这地方叫红丹马场,地势开阔平坦,放眼一望无际的碧色。眼下日头正好,草像镀了层金,青草香混着矜贵的气息扑面而来。
“来,给你介绍介绍。”虞奉明牵着她,“我的宝马。”
那处站着两匹马,身形矫健有力,鬃毛富有光泽.一匹洁白如雪,另一匹则红鬃如火。
江晚荧走近那匹白马,轻轻摸着它的背脊,又想起他给等等起的怪名字,:“它也有名字吗?”
“方才不是说了,它叫宝马。”
这名字真是…
“那这一匹呢?”
“这是我的第二匹宝马。”
“也叫宝马?”
“不是。”
江晚荧犹豫道:“第二匹…宝马?”
“也不是。”虞奉明冲她一笑,“叫‘我的第二匹宝马’。”
我的第二匹宝马像是知道有人喊它,仰着头嘶叫一声,马腿来回踏了几步。虞奉明摸着它安抚了一番,又朝江晚荧伸出手:“来,我先带你遛几圈。”
等她坐稳后,虞奉明踩着马镫也坐了上来。马儿晃荡几步,叫她有些紧张,僵着背喊他:“虞大人!”
“别怕,我护着你。”他护住她的腰,又穿过腰间握住缰绳,二人贴得更近,“江晚荧,放松点,掉下去有我给你垫背。背这么僵着跟铡刀似的,马背都要被你对半切开了。”
这是她第一次坐在马背上,说不害怕是假的。可当风和着阳光从耳边呼啸而过时,那些顾虑便全被抛在身后。
风穿过发间,带来阵阵冷冽。她莫名想起十一岁偷溜去学堂的那段日子,去的路上总是跑得飞快,也有这样的风。只不过那时她束起长发,风只在衣间停留。
双腿被震得发麻,连同胸腔都在抖动。
血一定是热的。
她好喜欢这种感觉。
等二人骑完,虞奉明手把手教她骑马。她聪明,几乎是一学就会,不多时便能独自一人骑着,速度还不慢。刚开始虞奉明还骑着宝马与她并排慢慢踱着,到后来她浑身只剩胆子,只顾往前冲。他不敢怠慢,只能望着她的背影地追着去护。
骑完回来,虞奉明招呼她下来。可她已经入了迷,不愿轻易结束,仍黏在马背上,状着胆子问他“能不能再骑一会儿”。
自然是都可以,只是她头一回骑,这样持续的剧烈运动估计会让她的双腿吃些苦头,恐怕待会儿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可他望着那双满怀期许的眼睛,说不出一个不字。
“真的可以吗?”
“嗯。”虞奉明拍拍她身下那匹马,“它很喜欢你,它说可以。不过别跑太远,待会太阳要下山了。”
“多谢虞大人!”江晚荧喜上眉梢,眼里的碎星像被点燃一般,她伏下身,摸了摸红棕色的皮毛,低声说道,“也谢谢你,我的第二匹宝马,谢谢你喜欢我。”说完,双腿一夹,便如同风一般地冲了出去。
虞奉明盯着飞出去的马屁股看了一阵,又叫人搬了张椅子,悠闲地看着远处的一小团红棕色。
那下人见他坐着,招呼人搬了张桌子,上了些吃食,又递给他一盏新沏好的茶:“虞大人。”
他接过茶,见人还不走,瞥了一眼:“是又听到什么消息了?”
“是,虞大人。”耿聪低着头,“前几日刑部尚书刘小红刘大人在府上宴请御史中丞卢炳璋卢大人。听说刘大人私底下说您坏话来着,说什么您行事草率、不值重托之类的,卢大人倒是没搭腔。”
恰巧此时江晚荧策马而过,他冲着背影说了声“骑得真好”,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又挑了个杏干放嘴里嚼着:“你现在业务这么广了,这些个大人不在这马场说的话,也能被你听去。”
不值重托?这评价倒很公允。
耿聪年过三十,十几年前刚来京城谋生时被薛行凤救一命,后来又在这马场相遇。那时候知道虞成宣是吏部尚书,又知晓此处来来往往许多大人,此后听见什么跟虞成宣有关的消息,便都来禀报,事无巨细。如此热心肠倒惹得虞家有些汗颜,可耿聪一心想报恩,任谁也拦不住。等虞成宣辞了官,虞奉明当了吏部侍郎,耿聪便换了汇报对象,总之“一心向虞”。
“大人说笑了,是小的前几日遇着他们家马夫,闲聊时多留意了些。”
“有劳你留意了。”虞奉明喝了口茶,笑道,“本官看来,京城里这些车夫、马夫、仆人,随意拉出一个,消息怕都比朝廷里各位大人灵通些。”
那头江晚荧慢慢踱过来,他见是收尾的意思,搁了茶向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