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弦好像有些困,又像是醉了,抬手在空中比划一串数字,写完又问:“记住了吗?”
能记住才有鬼。
温迪像哄小孩似地拍拍余弦的肩膀,看着对方被拍得头一点一点,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平素冷静自持的眸光被藏在长长的眼睫下,夜色柔和了五官轮廓,余弦看起来就像个无忧无虑的年轻人。
温迪慢慢喝完最后一点梅酒。
就着漫天繁星,他对熟睡的朋友说。
“睡吧,等你醒来,一定会看到自由的新世界。”
银灰色的混动车沿着盘山公路驶进人造湖泊景区。
天色灰蒙,太阳还未升起,星罗棋布的小岛散落在湖光里,像是被蒙上轻纱的翡翠。
途径某段蜿蜒山道,靠山一侧被细细密密地铺上了边坡防护网,驾驶员的脸色略显苍白,所幸握着方向盘的手依然稳定,按照导航有条不紊地行至山腰处。
清晨的停车场空空荡荡,余弦把车停好,徒步行至观景平台,独自凭栏远眺。
灰白色的混凝土水电站拔地而起,钱塘水系上游的干流江水沿着泄洪渠裹挟气浪倾泄而下,轰鸣响彻山谷,与人造湖泊平静如缎的万顷波光遥遥呼应。
须弥的故事行至尾声,余弦也知道所剩时间不多,处理好杂事,见过几个朋友后,他孤身一人来到故事最初的起点——几年前附近一次雨后山体滑坡,路过的网约车被裹挟卷进冰冷湖水,车上除了司机还坐着两个准备去水电站参观的研究生,只有最年轻的学生奇迹般生还。
但是,如果再让他选择一次……
红日跃出地平线的那一刻,耀目的流光环绕青年周身。
他从未后悔过。
【真实不虚,永不说谎,必然带来真实。】
【上如其下,下如其上,以此来展现一的奇迹。】
【又因万物皆源于一物,故一物的思索可衍化为万物。】
【欢愉地从烈火中分离尘土,自粗劣中炼化精妙。】
皎洁的灵魂迈进殿堂。
千风吟唱,千岩沉默,见证灵魂与法则的公平交易。
“地脉能否接受纳塔和坎瑞亚战死的亡魂进入[循环]?”
放置筹码的天平一端明显下沉,无言拒绝了僭越非分的请求。
灵魂又问:“纳塔的夜神之国独立于地脉生灭循环之外,是否有可能接受亡魂?”
筹码一端略微上升,但仍是不平等的交易。
灵魂没有气馁,回忆起神明告知的纳塔现状,继续试探。
“夜神之国在上一次战争中为深渊侵蚀,假设有人驱散盘踞其中的阴霾……”
“夜神之国本身也出现问题……假设有人找到修复的办法,也许是……”
“圣火是对抗深渊的根基,假设执行需要付出……”
随着假设不断提出,筹码一端虽有变化,天平始终未能达成平衡,借此隐约拼接出正确之路的灵魂反而难以抑制地沉默——驱散深渊后,有资格将生命融入圣火、使得夜神之国长久维系、并设法改变规则的存在并不多,除了位格足够的现任火神,其实还有另一人。
那个人必然会做出预料中的决定。
“……以上是我的条件。”
提出的一瞬,千风恰好模糊了远方投来的血色视线。
天平缓缓达成平衡。
“成交。”
干涸已久的回路因节点回归重焕生机,来自异世的情感记忆涌入地脉,随着连接一切事物的概念网络奔涌不息。
若受造的世界仍存在希望……
希望一定就在他们身上。
【从地升上天,再下降回地,并得到其上、其下的力量。】
【如此你将会有世界的荣光,远离黑暗蒙昧。】
【此为万力之力,摧坚拔韧。】
【世界即如此创造,依此可抵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