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确定。”

叶云夕娟秀的眉又拢起来了，抓着自己的手也在用力，目光确实没有焦距地从林霁脸上滑过去。

她离自己还是很近，近到林霁能看清她淡琥珀色的瞳孔。

那双眼睛总叫人想到林子里，慢条斯理吃草的鹿。

现在，小鹿一副痛苦和迷茫的神色。

“我真的不知道。”

她弯腰低头的缘故，她靠得林霁更近了，一双眼睛染着水意，涟漪之下藏着希冀，语气里却满是自我怀疑：“林小姐，您真的也能看到...那些东西吗？”

林霁眉间一松，这时候才恍然，叶云夕已经自顾自说下去。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见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见过，我...不能确定，那些究竟是我看到的，还是我的幻想。”

“很多时候，我能看到听到的东西，别人都没办法察觉。”

“我明明看到有东西进入庭院，看见船上的巨大黑影，看到窗外奇怪的树干，甚至听到动物说话...我去告诉父亲，说海里有东西，是它们握住了我的脚踝，把我往海里拖去。”

“可父亲说，那些并不是真的，是我母亲去世带给我的刺激，让我出现了幻觉，我...他们都说，都说，我是疯了。”

大约是被压抑了情绪太久，忽然的宣泄让叶云夕看起来有些崩溃，她紧紧攥着林霁的一只手在胸前，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林霁感觉到她低垂、低垂下去的下颌，缓而又缓地落在自己的指节处。

叶云夕手肘处的衣袖已经被浸湿了，白的近乎透明，粘在身体上，像那个挥之不去的、如附骨之蛆一般如影随形直至如今的噩梦。

林霁见惯了这样的崩溃，末世的背景下，人都活的像是动物，不崩溃的才是极少数。

而“安慰”这种高级的、奢侈的情绪价值，给的起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起码林霁这样的，是不拥有这项特殊才能的。

她只是记忆跳跃了一下，踩着初见时，叶云夕浑身湿透的可怜样儿，跳到更加久远的从前，然后扒拉出一点点的回忆材料，像模像样地，伸手把叶云夕的肩膀环在臂膀里。

“好孩子，这不是你的错，你的父亲是个傻瓜，你没听过那句话吗？”

“每当危险降临，愚蠢的人们闭上眼睛，地狱而来的恶魔就会无声侵袭。”

“只有聪明的人，才能看得到危险所在。”说完怕叶云夕不能理解，她又举例子说，“譬如我，也譬如你。”

“而过分聪明的人，总要遭到别人的嫉妒和诋毁，但勇敢的人，要克服蠢货对我们的嫉妒。”

叶云夕已经慢慢靠在林霁的肩膀。

她的袖口和前襟已经湿透了，不过并没有人在意，虽然对叶云夕而言，此刻的动作并不叫人觉得舒适，可低低的啜泣声、水声、加上林霁平静说话的声音，空气中居然有种吊诡的和谐。

林霁一下一下拍着叶云夕的后背帮她顺气，语气平和，宛如慈母。

“现在，好孩子，不要理会别人对你的否认，告诉我，你印象里，第一次见到黑雾，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它伤害你了吗？”

叶云夕哽咽了好一会儿，才配合的回答：“...就在，母亲去世那天的夜里，我去海边，那天晚上没有风，但浪花很汹涌地扑打过来，我明明躲开了，可海里有什么东西，拽着我的小腿往深处去。”

“...我溺了水，那东西很大，很黑，好像真个海里都是，太恐怖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谁救了我，但第二天早上，一睁眼，我就在沙滩上了。”

林霁一直凝神听着，听到叶云夕说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从海里挣扎出来，一醒来就躺在沙滩上的时候，安抚的动作不自觉停顿了几秒。

这故事...怎么有点耳熟。

有过外来物种融合的前车之鉴，林霁眉心一皱，无声骂街。

——天杀的，融合了诡异的黑雾也就算了，可别是还融合了小美人鱼的故事，莱福德林还有个男美人鱼在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