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不笑望向它的前方,这时我们也都转过了身子,看到确实有一只蚁正快跑过来。可是——那家伙是在跑吗?它简直是一支射向我们的贴地箭,那速度让迎视之的双眸都大感刺痛。哈哈,仅从这行进的速度上判别就知来者为谁,——它还能是谁呢?当然是快腿那家伙了。老实说,在这个时候看到快腿绝对让蚁欢欣鼓舞,不管它带来的情报是好是坏,有消息总比没消息的好。
“快腿!”歪嘴第一个用语言的方式确定了快腿的到来,“那家伙行进的速度好像没以前快了,可能它还没把状态灌输到自己的六腿之中吧。噢!它应该是在保存实力,我都等得有些慌了,它依旧慢慢腾腾地朝这边——也不知是走哇还是跑呀!”
“它当然是在跑!”。不笑继续望着前方,此时,它的态度也表现得很沉稳。“快腿即便是走都比我们跑得快,虽说在我的印象中,它的走仅比一般蚁的跑稍快那么一点。这会儿看它的情况有些糟糕,可我倒是以为它正在保守使用自己的速度资源。想想往常的同一种情形,轮不着大家的评论它就已经跑到我的身前扎扎实实地站立着了。因而,据我的判断它这会儿应该是在慢跑,显然,那速度超出普通蚁跑速平均值的三倍非常的确定。甘愿让自己的行进摊上不紧不慢的状态,可见快腿那家伙在这方面倾入了多大的忍耐力。唉!具有某项特殊的本事而强压着不使之发挥出来,那是一件既痛苦又伤自尊心的事情啊!”
“它好像有一条腿受伤了!”。一只前锋蚁大呼,能够确定,此蚁的头脑已经清醒。“不过,这并不妨碍它的奔跑,那伤势的状况看上去属于可忽略的轻度级。”
“啊!是的,快腿跑的有点颠簸,身姿明显已不如以前那般轻捷潇洒,这肯定是受伤的腿不能有效支撑身体而暴露出来的问题。”歪嘴接话道:“噢!我看出来了,它右侧中间的那条腿一直是离地半悬,即便如此,它的速度还是胜过随便一只普通蚁超水平发挥时的冲刺跑。”
“欢迎快腿伙伴,特别是在这个时候,你的到来理应受到双倍的欢迎。”不笑用渴望求知的目光瞅着已经站到自己身前的快腿,“你的右中腿怎么啦?好像跟身子下的其它五个伙伴闹别扭似的难以和谐相处。噢!它一定是受伤了,要不怎么好意思坠在身下半悬着呢?嘿嘿,以我的理解,正常情况下它应该是支撑身体的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而现在居然落到反被身子拖着走的尴尬境地。”
“真不不知道它是笨拙呀,还是赋有无私的献身精神。然而,在深思熟虑之后我决定放弃对后一种可能的想象,因为一路上并没有碰上需要舍身救险的情况。这可真让蚁纳闷,我的别的腿都安然无恙地前行,而只有它偏偏成了一条拖后腿的腿。”。快腿解释道。
“你的腿是怎么受伤的?”。我也看出来,快腿的腿伤并不太严重,趴在地上静养一天应该就能康复。“从职业的角度讲,腿拖腿的后腿可不是件光彩的事。”
歪嘴见我表情轻松地盯着快腿的伤腿,便立刻将同情心抛到脑后,用戏谑的目光瞅着这位情报快递员,笑道:“可不是吗!教训乃不失败之母,所以,深入分析和总结你受伤的原因是很重要的。你的发言最好是言简意赅,一针见血的话必须说,两针见血的适当说,三针见血的话少说,四针见血的话不说。至于五针以及五针以上才见血的话,那就别让思想机器再加工锻造它们了。”
“该放弃话语权的应该是你自己吧!”。多嘴不知何时从诸前锋蚁的队伍里冒了出来,此刻,它的颚上还夹着把钢刀,是一脸的凶气看着歪嘴。“你的话从来都是针针难见血,就像蓝天白云、曜日当空的气候状况下的雨水,在战术上偶有滴答而战略上却绝对的不靠谱。”
从某种程度上说多嘴就是歪嘴的克星,因为前者之于后者的言语总有过滤吹牛成分的作用。见这样一个主儿持着锋利的武器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歪嘴言语的底气一下子就跟妥协交上了朋友,遂装着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多嘴伙伴,我可是一只见过太阳雨的蚁,那雨把地面浇的湿漉漉的,可真称得上一场靠谱的大雨了。不过这会儿我懒得跟你争论,因为还有远比此重要得多的亟待处理的事情摆在那里。——噢!快腿伙伴,多嘴那家伙应该比我更想知道你的腿是怎么受伤的,那就赶快说一说吧!”
“亟待处理事情的蚁不是你,显然,在新巢只有三只蚁能把事情处理好。全知老伙伴死了,不笑长官和小勇巢防长是另外两个这方面的能手。至于你小小的歪嘴,哈哈,没蚁会相信你能把事情处理的比老巢的装逼更出色。”。说完这话,多嘴就退回到前锋蚁队里。
“像歪嘴说的那样,言简意赅,内容尽量剥去非必要。”。我嘱咐快腿。
“嘿嘿,多嘴表现出了令蚁欣慰的理智和冷静,我想此刻它能够代表绝大多数前锋蚁的精神状况。”不笑满意地看了看多嘴和它周围的众前锋蚁,“插嘴那家伙在你们之中吗?让我瞅瞅,——噢!我没看到有蚁站出来,也没有瞄着一只跟插嘴在模样上无差别的蚁。嘿嘿,那就都安静下来,从现在开始,不许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在场的蚁再插嘴了。——快腿伙伴,开始你的说话专场吧!”
“一言难尽呐!以我的情况介绍能力,必须得两言以上才能说清楚造成我的腿受伤的那次糟糕经历。要两句话以内把情况说清楚,这对我而言就是难以突破的技术天花板。”快腿面露窘态地叹了口气,“我飞驰在地面的路上的时候,跑着跑着就碰上一块薄且宽——如墙状的石头拦路。见此情况,我可不想把时间浪费给它,索性选择一种最能体现速度实力的纵跃方式欲通过它。说动就动,我收缩六腿继而撑开身体猛力上弹,毫秒间,一只蚂蚁就像蚂蚱一样贴着石面腾跃到了半空。然而,紧跟着发生的情况则说明我没能发挥出自己正常的水平,在我纵身跃石的过程中其它的腿都能紧贴身子,唯独右侧中腿没有及时收缩而跟石头的顶棱来了个硬碰硬的撞击。还好,我最基本的目的达到了,整个蚁越过石头并以摇摇晃晃的状态着了地。为了赶路,我可没那工夫跟蹩脚的石头和不友好的路面计较,便甩开五条半腿陀着脑子里装着的重要情报头也不回地闪速前行。说实话,那块扁扁高高的石头,使我的一条腿的功能暂时丧失百分之五十而成了‘半条腿’,可我倒还挺同情它,很想回头看一看它被我的铁腿碰损到了什么程度。然而,做蚁不能光想着为它,关键时候还得多多为自己着想。跑着跑着我就感觉跟石头碰撞过的这条右中腿越来越不听使唤,这是撞击的后果开始发挥作用信号,而我的应对措施是减速——冀望以慢换稳妥。刚开始的时候我的伤腿还能勉强蹬地,算是推动身体前行的一点点的正能量。而在我钻进蚁巢入口之后它就变得呆木迟钝起来,对大脑传递过去的指令也丧失掉了百分之九十的领会、解读上的默契,好像它不再属于我而成了别蚁之物一样。直到见到诸位新巢伙伴,我的这条意识浑浑噩噩的腿才有了苏醒的迹象。好吧,待会儿,让我找个僻静的地方歇歇,在第二天的同一个时辰到来的时候我以快腿的名义为快腿保证:它最得意的速度一定能够重回从前的状态,而不忝这个糟糕的时间段之前创下的名望。”
“好吧快腿伙伴,我为你受伤的腿感到难过,也为你能安全到达这里欢欣鼓舞。”不笑点了点头,“那就请赶快把你脑子里装着的信息,像半坡滚球一样滑溜、快速地告诉我们吧!”
“第一,不要再往新巢的方向撤退——”
不笑当即打断快腿的话,马上纠正道:“我们只是改变了前进的方向而不是你说的撤退,请继续说吧!”
“难道‘前进’等于‘撤退’?”快腿眨巴着眼睛,“在我说出不要往新巢的方向撤退——噢前进的理由之际,思想就已经变糊涂了。”
“前进是接近目标的行动,与之相反,后退则是为了远离目标。”。我强忍自己对不笑话语的不解,而拼词凑理地说:“敌蚁在哪里,我们前进的目标就在哪里。”
“在我进入洞道口之前,确实看到有寥寥几个敌蚁。单从这一点上说,不笑长官的话完全在理。”快腿也在强迫自己的思维消化不笑有些像歪理的说法,“噢!我已经看出来,你们刚才的前方和现在的后方是一堵崭的、形象丑陋的土壁墙,敌蚁显然不等于那坚硬的泥土,所以才调整路线而另寻敌蚁。”
“你说对了!”不笑点头肯定,“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接下来要说的话的内容。”
“好吧不笑长官,那我就继续往后说。”快腿说:“你们看到的落土堵住洞口的情况,在这条洞道新巢进出口的一侧也一样发生了。”
“啊!还有这种事?”。歪嘴惊愕得张大嘴巴,“倔强和我们的那些拖后的蚁有没有被埋呀?”
“没有!肯定没有。”。不笑的脸上是一半的沉着一半的警惕,它用自己的推理抢在快腿之前对歪嘴的提问做了答复。“我不相信已经吞入食管的整根香肠,还会被合闭的牙齿切断。——噢!快腿伙伴,你的那番话应该说的再确切一点,因为我需要彻底相信那是真的。”
“我说过,在我进入洞道口之前看到几只老巢蚁,见它们并没有往我们置身的这条洞道里钻,而是飞跑向当初不笑蚁团挖凿的那个洞道的入口。那几个家伙看没看到我或许是个谜,但是,我确信它们已经不在乎与它们远离的洞道口有关的一切了。”。说到此,快腿那双机灵的眼睛不再眨巴,而表现出切实的焦虑情绪。“见那异常的情况,我立刻就判断应该有异常的事情马上或是很快就要发生。即便心中已有如是的先见之明,我依旧尽力前行,而不是停下来等待和观察不测之事的发生。我之所以会这样做则是因为:第一,时间紧迫,要先把更重要的事情完成了;第二,我受伤的腿分散了自己思想能量的集中度,我的智慧机器无力身兼二职;第三,我有心把对这么复杂的现象的分析解读机会,留给不笑长官和小勇巢防长的头脑去做。然而——但是,到了现在我不得不说用不着再去讨神地琢磨它了,因为,谜底几乎是在我钻进洞道之后的很短时间便揭开了。那情况这样的:我刚刚钻进洞道,也就跑出了三十个身位,就突然感觉身后有明显的动静;一股卷着泥土气息的凉风从我的身旁掠过,将我的五条半腿编织而成的速度狂妄地甩于其后。老实说,凉风的速度使我蒙羞,也让我顿觉身后一定是有大的事情发生了,而当我转身往后一看,方才明白那股速度极快的冷风的形成原因。就像现在我看到的情况一样,这条洞道的新巢入口处也出现了洞顶的阻塞式坍塌。瞬间,泥土的集中下落猛烈挤压空气而产生了疾速扩冲的气流,这就是我感觉到的速度明显逊色于光速的那股冷风……。”
“明显逊于光速就已经快的不得了啦!即便是在你状态最好的时候,跟光速比起来也像个静止不动的物体。——明显逊于光速,嘿嘿,这说明冷风的速度非常非常的快呀!”不笑摆颚示意快腿可以终止讲述了,“哦,快腿把新巢洞道入口的情况已讲明白了,这会儿它养伤的事情比之剩下的那些没有说完的话更有分量。所以,快腿伙伴也可以歇息去了,若是还有不明白的情况我会找你问的。”。
快腿耸了耸肩,那意思似乎是说我像你们一样已走投无路,也只能先在这个两头不通气的洞道里找个安静的几角旮旯养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