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有荤有素,但若真有在此当食荤,便是将其勃勃野心曝之公众。付子倾不动声色地扫了眼这一席的宾客,竟真的有人食荤,一位是对桌的张吔,一位是面东第二桌……
“那人叫夫折,是卫武山庄的庄主武敬生的旁系血亲,他旁边那位便是武敬生。”
付子倾点了点头,“倒也未必是有意不敬,那位夫折瞧着似心宽体胖之人,着真性情而不拘小节也未可知。”
听这番话,林昭惑道:“那付姑娘又是为何叫小侍撤了荤呢?”
若遵林夫人所言,收林昭为徒,不食酒肉确是应尽之义。若是未有林夫人之言,林盟主也是得敬的尊长。又若是凭着拜林夫人时胡诌的恩情,于情于理,付子倾都应如此。
故这林昭所疑系是疑了她的德行。二人往后不知要共度多许日月,林昭却早早疑她品行,惹她不悦。
又想起自己因誓情蛊和玉佩的缘故才要下山与师姐分开,付子倾揶道:“你我同桌进食,我瞧你年纪还小,恐是不禁诱惑,有失少主之尊。”
林昭是极聪敏的孩子,在这站于风口浪尖的武道世家里,她并未比小门派的打杂门生少吃苦。
许是玉佩的缘故,张氏冕似早做足了独女少小离家的准备,凡事都命她亲历亲为。固林昭自是听出了付子倾的不馁,她欠身道:“是我失言,付姑娘莫气。”
付子倾点点头似是解气了,“我初来乍到,贵道门派半知不解,劳烦林少主接着讲了。”
这面东的第一桌是护劳山庄的庄主劳关酉,和少庄主劳辛別;第三桌是青城山庄的庄主锦笙,和郎史方华安。第四桌是兴邑山庄的庄主张捷安和夫人锦峙心,原是张氏冕的本家。
付子倾问道:“锦姓不是常姓,这青城山庄与兴邑山庄有何关联?”
“家母的生父张捷安,本是经商起家,与武家成亲是为有所靠傍。青城庄主是张夫人的妹妹。”
凡间历来是尊正统轻旁支,武家立于当中自是不能免俗,故这面东的第五桌,由乳臭未干的林少主就席实属平常。
可她身旁那位就道不及名姓,此时正与那林昭有说有笑,许是林氏何时从青城山请来的伴读罢,青城山皆是女武修,最善用美人计拉帮结派了。
众人心中揣着歪理,瞥了眼青城的锦墨笙,又瞟了眼兴邑庄的方向。
面西的头桌是忠抱山庄的庄主寺苍山和弟子孝经;第二桌是务刖山庄的大庄主江温华和二庄主江立茅;第三桌是义搏山庄的庄主叶泊红和二弟子王自匹;第四桌是立远山庄的庄主李辛渔和少庄主李秀;末桌便是赏安山庄的庄主张吔和郎史千月。
修习道法如塑品立格,所谓此人修此道,彼人修彼道。
修习仙道最重体悟和根慧,道法以行周身之气力御天地之物。故为仙家者常能温良处事,如青云出岫;修习武道则重兵刃和体魄,道法以借兵械之利以和身法招式。故为武家者常嫉恶如仇,如盲风晦雨。
张吔曾在临西阁拜过师门,后因轻薄其他弟子屡次不改被掌门夺了牌去。这便在赏安县立了庄子,改修武道。
他既拜过仙门不久,身上的仙家习气尚未被刀枪剑戟杀个精光,自是也能品出这付子倾与宴上旁人的不同并非年纪或样貌之别,而是修习道法之别。
付子倾听罢林昭的介绍,便捡起竹筷食菜,心叹这林家的素餐如此味美,若林昭挑食,以后必少不了吃食的花销。路上听闻这小女未习道法,也不知读书没有,可学过悯农?
心到此处,便看向林昭。只见她也捡起筷子食菜,面上不见神情。
“林夫人”,忠抱山的庄主向主座行了一礼,移步至宴前,向众宾言道:“诸位,武道兴而至今,得乎武林先贤之馈赠,武道同仁之心力,而今林盟主仙逝,林少主尚幼。
武林各家门法道派尽不相同,若无统事做些公正,群龙无首,乱乎天下,恐有愧于先辈之基业。我寺苍山今日唐突,敢问今后之武林,当如何?”
“寺庄主,依在下之见,林少主虽年幼,却未必少了传承。”张捷安走上前来,“何况以林夫人之武学才德,掌盟主之位有何不可?”
“张庄主高义啊!”那位独自食肉糜的夫折起身上前,拍手喝道。“不过,这热脸贴冷屁股,怕是打错算盘了吧。”
林夫人张氏冕轻抚面额,饮了口白水,不愿理这闹局。她撂下茶杯,朝远处的付子倾微点了点头。
忽地,一阵清风从厅门外吹来,凉意掠过宴席,众人的思绪被打断,齐齐看向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