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远的遗孀张氏冕也是武林名门,嫁与夫君时,林家已续盟主之位,张氏为免武林纷乱,大婚之日便宣与本家断了亲。这桩义事也传了一段夫妻同心的佳话。
张氏冕的故事是展慕遥讲给付子倾听的,本当讨孩子欢心的民间话本,却引得付子倾对这位林夫人有些好奇。
家主之丧乃大丧,林家院内满是素白庄凛,往来悼丧之客上至权贵公卿,下至商贩杂役,得见林之远身后之名。付子倾不知林家内情,不敢贸然处事,便编了个幌子得进。
进了堂厅,远远见面南有一位披着一身素麻的女子,身旁有一同样打扮的小孩。付子倾将姜允平给的玉佩系在手上,用袖子遮掩,走进那女子。
“尊驾可是林夫人?”
张氏冕闻声抬眼,神情略有恍惚。“阁下是?”
付子倾行一大礼,言道:“在下是临街酒商之女付言之,家父上月病逝,生前受林盟主关照非常,小女感念林公之恩,故来悼望。”
林之远不嗜酒水,张氏冕心中有疑,便打量起眼前之人。付子倾见状又作一礼,顺势提起衣袖,露出那枚玉佩,言道:“夫人有所不知,我家本是当街酒贩,家父心善,常被人欺赖酒钱。”
“有日林公经过,便提点了几些对付赖账之法,家中生意好了许多,便在临街开了间铺子。家父生前常向母亲和小女提起,小女便知林公高义......”
张氏冕瞧着那玉佩,便已知晓来人意图,抬手搭上付子倾露着的玉佩,伺着接话将其引入后堂。
“原来是付家之女,我确是听夫君谈起过此事。想来你与令堂相依过日,也是不易,随我来罢,我有些物件给你。”说罢,张氏冕对一旁的管家交代几句,便拉着付子倾向后堂走去。
付子倾向管家欠身,转头正对上那位林家小女——林昭。
后堂内,张氏冕从榻下的暗格里取出一个锦盒来,里面正是裹着绢帕的玉佩。付子倾递上自己手里的那块。
两相比对,确是一对。张氏冕将锦盒放归原处,末了重新打量起眼前之人,“你是姓付?姜仙师是你何人?”
付子倾忙行一大礼:“回夫人,晚辈付生,付子倾,姜掌门是家师。”
张氏冕点了点头,言道:“玉佩之事,家夫生前托嘱过我。我武道不比仙道,大是些动刀动枪,争名夺利的俗人。你既来了,想必姜仙师已有万全之上策,只是苦了你这孩子......”
张氏冕没再言明,付子倾心道:母子连心,张氏冕定是不舍林昭。便接道:“晚辈定好生照看林昭,夫人切勿挂心。”
不料张氏冕摇了摇头,笑道:“昭儿我不忧心,她生辰是三月初六,算来今夕已满十二了。你便先做她师父罢,出门好称呼些。昭儿的武学怕是会落下,你若愿意,可教她些道法,姜仙师许是也有此意。”
林家武学乃有大乘,张氏冕为武林泰安,愿弃林家之承,付子倾听罢,行一大礼,道:“夫人之义,生感佩万分。晚辈授命之时,一切匆忙,家师只留了封书信。不知夫人有何打算?”
“申时有宴,众家齐聚,申时一过你便动身。此事我已告知昭儿,宴时你二人坐一处。”
此宴,张氏冕之意是邀诸位悼唁之人做客,以表谢意,然林家大丧,武道易主,此宴是有些名堂的,显贵们便都识趣地提早走了,末流末派也不敢乱趟浑水,寻常百姓更是不愿凑这丢命的热闹。
席上,付子倾与林昭并坐在面东的末桌前,面东再往头桌看去,便都是来悼唁的今时武林名门。面西的都是也想在易主之事上掺一脚的旁门新秀,而正当面南的便是张氏冕。
付子倾无暇猜想这一家家都是何门何派,她扫了一眼,便瞧见对桌的一位玉面小生似朝她这边盯着,付子倾佯装着婉笑,举了举茶杯。
“此人叫张吔。”
声音是从身旁的林昭处发来的。付子倾缓缓放下茶杯,看向林昭:“如何?”
林昭正了正身子,“他原是修仙道的。几年前退出山门,立了个新门派,修习武道,不过有些坐实的坏名声,还是小心些好。”
付子倾点了点头,轻声问道:“这与会之人,你皆认得?可否与我讲讲。”
张氏冕与众人场面了几句,便唤人传菜。林家近亲都不在旬阳县乡里,宴上只有主宾那桌和林昭的身前是不摆荤食的。
传菜的侍女依次给每桌摆上餐食,临到末桌,付子倾将手虚掩桌角,轻声道:“小侍姐姐,我与林少主同食素餐便可。”
侍女应声轻弯碧腰,收回将要上荤食的手,转而走去了面西的别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