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书中文

繁体版 简体版
选书中文 > 一晴方觉夏深 > 第28章 第 28 章

第28章 第 28 章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卞夏如今能担任西厂厂公分明是他步步维艰、汲汲营营常年谋算而得来的,景掌印想不明白卞夏为什么要去那疫病肆虐之地,自毁前途。

皇帝思索片刻,不辨喜怒地道:“准了。”

城外山脚下的灾民区自入夜后久违地迎来一次好眠,偌大的棚子里只听见鼾声此起彼伏以及值夜的医者放轻脚步在棚中穿梭的声响。

“怎么样?”柳煦与人交接完夜值,不带歇地赶往古决明所在的棚子,轻手轻脚穿过一排排正酣睡的孩子,走到古决明身边,压着声问。

“好多了,就看今夜她能不能挺住了。”古决明难掩疲惫地望向蹲在自己身边的柳煦,看见她忧心忡忡的眼神,又启唇宽慰道,“她想活,我们没道理比她先放弃。”

柳煦应了一声,将视线从孩子身上移开,落在满脸倦色的古决明脸上。

“你睡一会吧,这我替你看着。”

“没事,你休息吧。我横竖也睡不着。”古决明怕惊扰到别人故意将声音压得很低,若不是柳煦距离她只有一拳之距,她这句话就会被淹没在此起彼伏的鼾声里。

柳煦看着她疲累的神色,心中泛起不可名状的情绪。她张了张口却没发出一点声音。片刻,她从不远处拿了一个小马扎过来,与古决明并排站在呼呼熟睡的人群中。

良久,柳煦启唇道:“古司药,你不像个大家闺秀。”

古决明闻言眼睫微颤,但她的视线依旧停在手边那根明明灭灭的蜡烛上。

过后几日天公作美,日日都是无云无雨的天气,偶有微风拂过闻见的也是带着春草独有的清香。

正午,杜松子如昨日般照常从药棚赶往粥棚,帮着后厨人员给灾民们分发餐饭。

只是杜松子刚走到粥棚,瞭眼看去便发现了一道熟悉却不该出现在这的人影。他心中疑惑,步伐越走越快,直到走近那人跟前,杜松子也不敢确定地启唇唤道:“卞厂公?”

卞夏寻声回眸,映入眼帘的是同样带着面罩,只露一双眼睛在外的杜松子。

“嗯。”卞夏答了一声。

“您……您怎么来这了?”杜松子掩饰不住内心的诧异,自以为隐蔽地打量着卞夏。

“你家主子呢?”卞夏没在意他的目光,神色淡淡地启唇问。

杜松子道:“主子在病区为人医病——她嘱咐过我,让我非有必要别靠近那。”

卞夏眸光不易察觉地暗了一些,他似想隐藏什么情绪般将视线投向排队领饭的灾民中。“她不过来用饭吗?”

杜松子听不出他话外之意,愣愣地答道:“厂公不用担心,柳女医会给主子送饭的。”

卞夏本想继续跟杜松子交谈,以便了解古决明最近的情况,但他刚刚启唇就被一声呼唤打断思绪。

他回眸见林睿向自己招手便知道事态紧急不容耽误,只好忍住心底这份思念,转身朝林睿走去。

跟林睿交代完所有事宜,卞夏回头再看,先前涌在粥棚四处的人群渐渐走散开来,本人声嘈杂的地方也恢复了安静。

“你回吧,你若不回西厂替我看顾,那这局棋没法下,而且出了什么纰漏的话景掌印要捏死我们易如反掌。”卞夏对站在篱笆墙外的林睿脸色平静地说。

林睿深深看了卞夏一眼,随即狠心转过身,愈走愈远——直到登上马车,他也没再回头看向卞夏。

初到城外卞夏百事繁忙,等他忙完手上之事,一轮状若元宝的月早已升上天空。

他揉了揉因长时间阅读文书而发涩的眼,慢慢从西厂临时为他搭建的草屋中走出。

不知为何,此时分明不是深夜,四周却是万籁俱寂,一丝声响也听不见。

在草屋外当值的宦官见卞夏出门,只当是他肚子饿了,便对另一个当值的宦官努嘴,让他快去把煨在灶上的汤饭拿来。

“现在什么时辰了?”卞夏没有回头看站在他身后的任何人的脸,依旧将视线落在天边星辰上。

“回厂公,现在戌正。”

话音刚落,卞夏忽然迈开步,脚下生风地走向大部分人都避之不及的隔离区。

卞夏走到入口处,前几日与他交谈的那位鹤发医者便急急忙忙上前拦住他的脚步。“卞厂公这您不能进。”

鹤发医者戴着厚厚的面罩,卞夏看不见他的神情,只听见他那急切的语调。

卞夏并非是不知轻重之人,他若不拦,卞夏也不会贸然进去。

“古司药还在里面吗?”卞夏见他依旧像只大鹅般拦在自己身前,便向后退了几步。

鹤发医者这才放下心来,放松了双臂,语气也恢复正常。“还在,古司药已有两日没出来了。”

卞夏眉头微皱,问道:“为何?咱家听说这疫病可没严重到大夫不能进出的程度。”

鹤发医者抬眸看看卞夏,随即走到自己方才所坐的地方,一边处理着还没捣碎的药草一边开口解答卞夏的疑问。

“有个小女孩病情特别不好,我本都准备放弃了但古司药不忍心。”鹤发医者说着不自觉地叹了口气,“也是小女孩命硬,经过针灸她的病情竟一点点好转了。可病去如抽丝,古司药不敢马虎这几日她都守在病区,一来为其他病人看病二来若小女孩病情反复她也好第一时间处理。”

卞夏闻言,他眼前浮现出古决明在军营时日日在伤兵间奔波的身影。

他不止一次在心中感叹,古决明那么娇小的身躯是如何扛得住河西走廊的风霜,又是怎么支撑着她面对无数死别的。

鹤发医者不知他在想什么也不知他与古决明是何交情。他不想古决明被卞夏为难更不愿看到古决明和西厂扯上关系,见卞夏迟迟不肯离去,鹤发医者又启唇道:“卞厂公,今夜古司药恐怕也不会出来了,你若无事早些回去安寝吧。”

“咱家就在这站站,不可以吗?”卞夏听得出他的意思,不禁压低声音威胁道。

鹤发医者被吓得抖了一抖,待回过神他忙忙低头做起自己的事,再也不敢与卞夏搭话。

月渐渐西移。

入夜后,山间的微风似残冬般寒冷,直逼人骨。

古决明拖着一身疲惫从隔离区出来,她本想去到药棚脱去这身脏污后倒头就睡,但她抬眼一望却见卞夏站在那里,似乎等她很久了。

古决明望向他的目光中虽有惊讶却不见疑惑。

“卞夏。”古决明加快脚步,边走边朝他挥手。

卞夏听见她的呼唤下意识往前走了走,但膝盖处如针扎般的痛险些让他跪倒在地。

他堪堪稳住身形,像掩饰什么似得对朝他走来的古决明一笑——他忘了,自己此时也戴着面罩,古决明是没法看见他的笑容的。

“你在等我吗?”古决明本想靠近他,可想到自己刚从隔离区出来身上保不齐有什么病毒,便在距他十步远的地方停下。

卞夏道:“是,我在等你。”

他说完,忍不住地提步向古决明走去。

古决明随着他的脚步越退越远,直到二人你进我退地走出一段路程,古决明这才忽觉自己和他在干傻事。

“卞夏,你先别靠近我。我从隔离区出来身上沾有疫病,你跟我在一起可能会染上病。”古决明又后退几步,对卞夏说。

卞夏闻言这才不再提步,自古决明出现在他眼前,他的目光就紧紧追随着古决明,未曾移开片刻。

“你……”

古决明企图说什么来缓解此刻蔓延在她与卞夏之间不可名状的氛围,但她启唇,发现自己心中并没话题可说。

“吃饭了吗?”卞夏看出她的局促,便主动开口打破了二人间微妙的气氛。

“没呢。”古决明顺着话说了下去,“忙着忙着就忘了吃饭了。”

卞夏视线掠过她沾有泥土跟血迹的衣袍,沉声说:“你总这样。忙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古决明笑笑,转过身跟卞夏迈着同样频率的步伐一前一后走在月色如银的夜里。

“你不问我为何在此吗?”

直到看不见那鹤发医者的身影后,卞夏才出声问她。

古决明回眸——虽看不全她的面容,可她的双眸依旧清澈如溪。“你自有你的考量。”

得此答复卞夏没再追问。

“我那里有肉粥,我给你取来。”

“不用,横竖也没胃口。我回松子那洗漱洗漱就睡了。”古决明语罢,又像是想到什么,将视线投向卞夏双膝处,“你有空去找松子一趟,让他拿护膝给你。还有,你别再站那等我了,膝盖本就不好,你可别折腾了。”

卞夏不搭话,只远远将古决明送到正煮着汤药的药棚里,见她准备脱衣后他才忍着膝盖刺痛缓缓走回了草屋。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