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一切都是曾经发生在过去的事。”
慢慢地将手指沿着男人的下颌滑落,卡兰摸了摸对方的喉结,收获到一丝略显紧张的颤动。
“或许你不知道,三年前天之琼的再一次启动撕裂了卡姆兰的边境防线,同时将三条裂隙完全震塌——而我在那样的震荡中第一次甦醒。”
“很有趣的一件事。你身上四分之一的血脉将我带入这人世,哪怕我厌恶它,却也不得不承认克里芬三世对于监判院行为的支持,导致了第三代新型人类的诞生。而另外四分之一的血脉——”
那双眼眸里带着笑。
“让我以‘人类’的身份,度过了很长很好的一生,令诞生于人造子宫中的我获得了一位真正意义上的母亲。”
“我承认那样的命运,也一并承认帝国的重量。这些本就该由我负担,请不要颠倒主次关系,也不要让自己陷入毫无道理的自责。”
“你并未放弃任何一份责任。是我在度过了近百年的岁月后,带着一个旧日的承诺,只为你而来。”
“你……”
朗张口却没有说出任何成型的话语,他紧紧地握住伴侣的手,将它贴着自己的脸颊。
他想问一问,这样的选择是否也出于那个所谓的“承诺”。
身处矿星137时,对方曾一度试图将他推远,但在最后一刻却又改变主意,转而牵住了他的手。
可他问不出口,也很难怀疑如此真挚感情的初衷。
然而卡兰能够读懂。
人类的情绪与思维总是无条件地向他敞开,仿佛这已经成为了男人自然而然的习惯。
“和那些无关,喜爱和庇护无法混为一谈。”
星舰主导者的笑容里带着淡淡的促狭。
“帝国是我的所有物,一切事物当中我永远只要最好的那一个。我想很难再有人敢于连续打劫皇帝本人三次,还扬言要将其抢走。从这个角度而言,确实无人能够出你左右。”
这样的调侃令朗哭笑不得。
他在梦境中的行为,差不多成为卡兰津津乐道的趣事。对方其实很喜欢,也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对待,才总也忍不住隔一阵子就要翻出来说一说。
可他忘记了人是会进化的。
他自己在接吻的时候已经可以做到手不抖、心不慌,卡兰只会比他更生猛。
证据就是曾经的新型人类侧着头,突然发出一点遗憾似的叹息。
“不过我还挺想听你喊一声小叔叔的,真的不喊吗?”
男人差点从床上整个栽下去。
他忘了自己的外骨骼肌被拆卸干净,手忙脚乱爬起来就想跑,结果因为失去平衡一头栽进伴侣的怀中。
卡兰伸手摸一摸对方,发现朗的耳根处,那一小块肌肤烫到差不多烧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无所畏惧的前任舰队指挥官不敢动,也不敢抬头。
“你……你怎么……!”
听声音都知道对方的崩溃程度。
仿佛回到了刚认识时的状态,也像是回到结束纽卡斯尔星之旅时的情形。
那时星舰的主导者端着一碗鱼汤,深夜坐在对方的床边,轻声同自己的乘客聊了许久,最终同样是以人类憋成一枚锯嘴葫芦、死活不肯喊而告终。
“……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
“还是不愿意呀?”
事实证明,卡兰作为“人类”的性格之中,是带着那样一点天然恶劣的成分的。
他可以用很温和典雅的语调,纯洁到像是做祷告的神色,将一些肆无忌惮的高危话题说得自然而然。
“喊了就给你一个机会,亲手把我的衬衫夹摘下来。”
他握着对方死活蜷缩成一团的拳头,轻轻地贴在自己的腿侧,触碰到的时候能够感受到一点皮质绑扣的痕迹:“很喜欢吧?你心跳变快了,我能轻易听见它的声音。”
人类的心脏跳得确实很快,快到要炸了。
偶遇天赋型对手,拼尽全力无法战胜。
年龄上的错乱和身份间的反差将他一向灵光的脑子搞宕机,他稀里糊涂地贴着那该死的衬衫夹绑带,甚至开始怀疑最初见面的时候自己为何要手欠摁上去。
朗头一回选择当鸵鸟将头埋进沙地。
但旧日的帝王在兴趣没有得到满足前不会放跑猎物,还在慵懒地撩动他耳畔的头发,悉悉索索地摸摸这摸摸那。
“没关系,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柔和的语调带来战栗,那是一种不容置疑、不接受反驳的余裕。
“饶了我……”
当人类最终开口,沙哑的声音低到听不清,令卡兰不得不俯下身去,将抱着对方的手臂收紧一些。
这一次他捕捉到了那些话语。
“饶了我,卡兰……”
苍白的手指勾着对方的脸颊,将伴侣的头轻轻抬起。做出这一举动的手腕上依旧残留着哈默拉的金泥描绘出的花纹,只剩下一点点的零落的枝叶,仿佛短暂梦境的结尾。
他在那只金棕色的眼睛中看见泪水的痕迹。
“我真的喊、喊不出来……”
——他非常、非常喜欢那样的表情。
卡兰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喜欢到他身体深处的所有利齿与口舌都在做出撕咬的动作,那些透明的潮汐盘踞在人类的身侧,不得不用尽全力去克制吞食的本能。
他舍弃了所有与“人”相关的情欲的灵魂,在这样的时刻因为伴侣的眼泪而复苏。
就好像一位胆大包天的恶徒跨过生与死的河川,想也没想地伸出一只无畏的手臂,将高高在上的祂一把拽回人世间。
“这真的是……”
星舰的主导者轻轻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