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消散后，点点星光布满了天幕。
屋檐上，两道高挑人影相对而立。
“……悟，你把我叫出来，好歹说些什么吧？”
夏油杰率先打破了沉默的氛围，他轻叹一声，心中早已没了一开始的忐忑。
“从我死去的那一刻开始，世界上就没了夏油杰这个人，我再次睁眼就变成了土豆，悟，我本来已经做好了过好狐狸一生的准备了。”
“目前的情况我无法和你解释，瞒着你就算是我的不对吧。”
“就算是？！”轻飘飘的话语让五条悟火冒三丈，他直接上手揪住夏油杰的衣领，想要控诉他，可就算脸憋的通红也说不出指责的话。
早知道就不和小凛做那个约定了！
手蓦然一松。
“好，就算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小凛更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我们没有去神社，难过你一个人就在深山老林度过一生了？”
夏油杰眼神冷静异常，“如果有人算好你们一定会去呢？”
他继续道，“悟，这段时间我也想了很多，所有的事情一定是有关联有目的的，而且与凛的身世有关。”
“哼。”五条悟又何尝想不到，“你为什么叫小凛叫的这么亲密？”
他都还只是叫“小凛”呢。
“那里亲密了？我还叫你‘悟’呢。”夏油杰觉得莫名其妙，“我和凛之间还有式神使和式神的关系，这么称呼有什么问题吗？”
“你算哪门子式神？来点实际的让我看看啊！”五条悟随即嘲讽，“一只鬼而已，你不会还吸小凛的阳气吧？怪不得我喂了她那么多好吃的都没长胖。”
“……”
好了，夏油杰已经意识到他在无理取闹了。
“悟，你答应过凛不生我的气的。”
清水凛在他们说要单独谈谈前特意叮嘱不要意气用事。
五条悟扬起脸，“我没生气啊！”
还是这副德性。
夏油杰不由笑了起来，“悟，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是骂是打随你意，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凛，她这段时间有些不寻常，你要多关注些。”
鉴于清水凛先“出卖”了他，夏油杰打起小报告就没了心理负担。
“老子知道。”
五条悟忽然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
“你最近和小凛是不是住在一张床上？杰，你这么不要脸了吗？”
夏油杰:“我又没做什么！”
五条悟:“你还想做什么！”
“……”
没什么好辩解的了，心累。
夏油杰蹲了下去，仰头望向星空，一闪一闪的光芒亘古不息，他忽然低头笑出了声。
五条悟轻轻踢了他一脚，“你笑什么？”
“悟，其实你现在很高兴对不对？”夏油杰眼里满是笑意，侧仰着头看向他，“你啊，还是藏不住心思。”
哪怕他只是魂魄，五条悟依旧为和他再见而高兴。
时至如今，夏油杰才深刻明白到他的死对五条悟而言是一件多么沉痛而残忍的事。
“悟，对不起，当初我不该那么一意孤行。”
五条悟正想着怎么找回面子，闻言惊的脚下一个踉跄，他不可置信绕夏油杰转了一圈。
“我埋你的时候没做法事啊！”
“……”听出他的潜意思，夏油杰皮笑肉不笑道，“悟，好好说话，我现在可是很脆弱的。”
“多脆弱？”五条悟一屁股坐到他身边，“你的灵魂可比□□看起来强壮多了。”
他都不想提最后一次见到夏油杰时他那瘦骨嶙峋的模样。
“这袈裟穿身上就跟裙子似的。”
夏油杰:“喂……”
真是的，这可是他花了心思的穿搭好不好？
他突然想起什么，“悟，你查到凛的身世了吗？”
闻言，五条悟先是从兜里掏出手机，屏幕亮起，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是凛？”
五官是熟悉的精致，冷冷的表情配上肉乎乎的脸显得尤为可爱，那不屑一顾的眼神倒是夏油杰从未见过的。
“我从福利院找来的。”五条悟摩挲着屏幕上小女孩的脸，想起了院长和他讲的往事，“他们说小凛刚到福利院的时候大约四五岁，天天闹着要离开，脾气很大，动不动就和其他小朋友打架，更是一点儿错都不认，宁愿在门口站一夜都不愿意互相道个歉，一看就是被宠坏的……”
“那些一开始因为她长的可爱想和她玩的小孩也被她吓到了，渐渐地小凛就成了一个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凛变得安静随和，没了一开始的傲慢倔强，谁见了都觉得她是一个内向的小姑娘。”
她不得不妥协以使自己过得更好一点。
五条悟下定决心，“杰，我要把小凛养回来。”
“嗯，你现在是小凛的哥哥了。”夏油杰接过手机翻看起相册，很多一看就是从合照上截下来的，他越看越觉得熟悉，眉头不自觉地皱起，直到翻到一张小女孩灰头土脸的照片，他停下来仔细观察着。
灰扑扑的小女孩，有着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
夏油杰猛然站起，死死捏住手机。
“怎么了？杰。”五条悟不明所以，他想把手机拿回来，没抽动，“你别把我手机捏坏了！”
“杰，你是不是丢了一魂一魄？”
夏油杰目眦欲裂，嗓音变得低哑，他皮肤苍白接近透明，此时看起来倒有了些大众印象中鬼的样子，“悟……你等一下，我去找凛，我有事问她……”
五条悟拦住他，“这大半夜的小凛早睡着了，你有病吧？要是把小凛吵醒我揍你哦。”
看他这副魂不守舍…不对，他只剩魂了，五条悟大发慈悲道，“有什么事跟我说一样，说吧。”
夏油杰缓缓蹲下撑着额头，只有蜷缩起来他才能喘口气，“悟，你去休息吧，我先缓缓。”
五条悟心想，发生这么多的事我还没缓呢。
“去我那里缓，明天给你收拾一间宿舍出来，不准赖在小凛那儿。”
他提着领子把人拉起来。
“你用洗澡吗？”
“不用……”
“真脏。”
“……”
这晚，五条悟没睡着，他在床上辗转反侧，总觉得有什么事忘说了。
小凛的身世……是了，他还没有查明。
“杰，小凛就好像是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一样，我什么都查不到。”
坐在杂物堆里靠整理东西来麻痹自己的夏油杰闻言一愣。
“我觉得凛像是知道自己的身世了，起码知道的比我们多，她最近还在和什么人接触，我很不放心。”
“所以悟，你真的要上心，别这么吊儿郎当的了。”
“谁吊儿郎当？”五条悟一个挺身坐起，忽然愣住了，“杰，你是说你在明知道小凛可能遇到危险的情况下都不打算向我表明身份？”
他抄起枕头扔了过去。
“你这个人真没意思！”
说完，他用力甩了一下被子，蒙头倒了下去，还转了个身，留给夏油杰一个气鼓鼓的后背。
“……”
夏油杰疲惫的向后倒去，周身都是杂乱的小物件，他觉得自己没有解释的必要了。
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静静的过了一会儿。
“悟，你睡着了吗？”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
“有件事我要向你坦白，避免以后你自己发现时生我的气。”
“你要是没听见也算我说过了啊。”
五条悟眼珠一转，强忍着没翻身，他听见了挚友那轻缓而坚定的声音。
“我喜欢凛，是真心的，一见钟情。”
像是河水泄了阀，情绪瞬间汹涌而出，五条悟起身站在窗前，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蓝光。
“一见钟情……好个一见钟情，杰是想说你先动心的是吗！”
这都是什么糟心的事！
“哈，没想到我们夏油教主还有心思分到情爱上。”
“本来就是，你前不久还认凛当妹妹呢，一不留意就换了副模样。”夏油杰理解他的感受，没有在意他的冷嘲热讽，真诚地希望把事情说开。
“悟，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做出喜欢上朋友的爱人这样不道德的事，单从情感上我认为我没有问题，问心无愧。”
“况且你和凛目前算不上在交往。”
“悟，我坦诚告诉你，是希望你不要太过在意，我连个情敌也算不上。”
五条悟一下子就听出了关键，“如果杰死而复生了呢？”
夏油杰愣了片刻，笑道，“怎么可能……”
“就算那样我也只会祝福你们。”
五条悟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遇到这样的问题，他不知所措，甚至有些烦躁，但就像夏油杰说所说，情感是无法左右的，他都没办法谴责什么。
男人的苦恼有如实质，夏油杰发出感慨的叹息，“悟，你还是太善良了。”
五条悟当即就是一句抱怨，“你以为老子的善良是对谁？”
“要不是你是老子唯一的挚友，老子早把你团巴团巴踢出地球了！”
夏油杰的眼底泛出点点笑意，他从善如流地安慰，“我懂我懂，谢谢悟宽宏大量，以后还要拜托你养着我了。”
这回五条悟老半天没理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眉头都拧在了一起，夏油杰安静地等着他问。
“小凛知道你喜欢她吗？”
夏油杰说“知道”，五条悟眼皮一跳，产生了莫大的危机感。
“悟，凛都没什么反应的，她……不喜欢我。”
怎么可能一点儿都不喜欢！五条悟打开窗户透气，心里五味杂陈。
他太清楚清水凛对小狐狸的喜爱了，也非常明白夏油杰对女生的吸引力有多大。
小凛这个年纪正是对爱情不明朗的阶段，很容易混淆爱和其他情感，严重点说，青春期产生的爱情根本就不稳定。
五条悟想到这儿，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他为什么会认为清水凛喜欢他？
因为对他很温柔体贴吗？
还是那不清晰的所谓的“喜欢的人”？
可是小凛对高专的其他人也很好，硝子和娜娜米不止一次夸赞她聪明伶俐、善解人意。
她的特别就在于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本质，并有别于大多数人对他的态度。
“……”
门口有夏油杰堵着，五条悟直接从窗户跳了下去。
“悟！”夏油杰被吓了一跳，他紧随其后跳了下去，“你要去哪儿？”
这是去女生宿舍的方向。
“你要去找凛吗？这个时间她肯定还没醒，有什么事不能等到天亮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