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等到了集市,付祁臻先去当铺取了前些日子的工钱,在回酒摊的路上,桑绰忽地站在一个小摊前,盯着面前的猪蹄,走不动道了。
那猪蹄棕红表皮,油亮亮的,付祁臻看着也流出口水,猪蹄肉炖得又烂又香,油滋滋地直冒油,一看那肉就知道软烂可口,入口即化,谁见了都会停下多瞧几眼。
老板看到摊位面前挤着一群光闻不买的人,顿时没了耐心,开始赶起了人:“去去去,不买的话上别家闻去。”
“我们也走吧。”付祁臻拽了拽桑绰的衣袖,“该回家收拾东西了。”
“我想吃。”
桑绰眨了两下眼睛。
“给我买。”
桑绰又眨了两下眼睛。
“我们囊中羞涩,赚得每一分钱都不能随便乱花,也不用在吃喝上多耗费。”付祁臻学着桑绰之前的样子,“这些是你昔日说的吧,如今怎能自己打破呢......走吧,吃馄饨去。”
“吧唧吧唧。”
等了半晌也未见回应,付祁臻回首一望,只见桑绰正蹲在地上咀嚼着什么。付祁臻盯着她嘴边的油渍,缓缓蹲下,开口问道:“你在吃什么?”
“猪蹄啊。”桑绰含糊不清道。
“从哪儿来的?”
老板好心地一指:“这里。”
付祁臻一看,圆滚滚的猪蹄冒着白气,送来阵阵香味,更重要的是在那圆润猪蹄的下方,有一个鲜明的牙印。
“哇呜。”付祁臻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好标致的牙印。”说罢,泄气地看向老板,“多少钱?”
“这是刚出锅的,平常都卖二十二文,今日见你家娘子手臂有伤,这样吧,给二十文吧。”
“等会儿。”付祁臻正欲掏钱,桑绰抬起头舔着嘴唇,用下巴指了指蒸笼里的馍,“馍几文钱一个?”
“一文钱一个。”
“正好。”桑绰弯下身,“我不要那两文钱,就要馍。”
老板傻了眼,可话都说出去了,只好拿油纸包了送她。
“对了,老板。”付祁臻指了指猪蹄,“麻烦将猪蹄上的肉剔下来,要不太难吃了。”
老板争论道:“我这猪蹄子炖了几个时辰,好吃得很,再说你都没尝,为何说难吃?”
“不是老板,这不是为了方便她吃吗。”
老板抬头瞅了眼付祁臻指的方向,这个女子头发胡乱地揪在一起,嘴上沾着油渍,两条手臂却始终无力地垂在两侧,心下一明:年纪轻轻竟是个残的……
桑绰正欲与他理论,却见老板在油纸里又添了个馍,身形一顿。
“剔干净点老板,还有那猪骨头给我带上,我要回去熬汤的。”
*
覃大娘嚼着萝卜,盯着面前的付祁臻。
只见他一改往日懒惰画风,不只瞻前顾后地给客人打酒,一有空闲便低眉伺候桑绰,顿时叫她怀疑今日太阳是从西边升起。
付祁臻将猪蹄肉小心地喂给桑绰,又喂了她喝了一口水,整个过程都是笑眯眯的,覃大娘实在觉得稀奇,不禁感慨:“寻常过年才能吃到的猪蹄,今日就这么水灵灵地吃上了?”
想起此前女儿成婚的宴席上,最值钱的就是那道猪肉白菜,她突然觉得自己也太小气了,应该加把劲,也端一道猪蹄上去撑撑脸面。
“以形补形,这胳膊好得也更快。”覃大娘指了指一旁的猪骨头,“不过会熬猪骨汤嘛?要不叫我闺女给你们做?”
付祁臻本还因为此事而发愁,听了这话不免欣喜道:“好主意,那我一会儿就送过去,不过说好了必须收我们的钱。”
桑绰舔了舔嘴角:“我去吧。”上次叠衣门传信过来,叫她继续待在付祁臻身边,静观其变,她也想问问,叠衣门的师兄弟们是否寻到了令牌的下落。
结果刚一起身,发带掉了下来,随之满头长发也散开变成了杂乱茅草,菜摊正好有盆清水,桑绰正好瞧见飘落的不少青丝。
“我的头发!”
覃大娘梳着桑绰的头发,不多时就挽好了一个髻,还插了一朵小花在鬓边:“对了,后日便是乞巧节了,我想寄封信给我住在邻村的表妹,叫她一起过节,但我又不认识字,我闺女与她又不合,不如你俩代笔吧。”
乞巧?两人愣了神,日子竟过得这么快,距两月之期竟然只有七天了。
“覃大娘,让他帮你写吧。”桑绰提议道,她那一手破字,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但一时着急,竟口不择言起来,“我不咋会写字。”
付祁臻笑着接过纸笔:“还是小爷教教你字如其人是什么意思吧。”
自小,付容升没少请严师细心教导他琴棋书画,尤其与袁疏一起习字,更是进步飞快,桑绰从前不知何为字如其人,今日一看,心中对他又有了几分改观,倒是有些君子之风。
“颜家大气,柳家端正,各有优点,我这字集二人之大气,又有我外祖父之风,所以自成一派,别的不说,就是这手字,普天之下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模仿。”
可桑绰见那落笔处的笔锋,总觉得十分眼熟,但也没放在心上,正好来客便出去招呼了。
“说起来,乞巧那日正是阿绰的生辰,你们甥舅准备如何过啊?”覃大娘闲聊道。
“生辰?”
付祁臻面色一惊,来梨花镇多日受她照顾,既然寻到生辰这个机会,他得好好表现,定要让那小姑娘知道自己可不是知恩不报之人。
送完信,付祁臻提溜着那根猪骨和桑绰走在一起。
“我竟不知梨花镇还有驿站。”付祁臻心里充斥悔意,早知如此来集市的第一日他就一纸书信送回京都,管他什么后果,可现在他反而想再写封信,叫他在此多待几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