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峰回合处,九折十三盘。
京畿北御山,层峦叠嶂、山高入云、林深无尽,是南燕最后的屏障,也是京畿贵族游猎之地。只不过北御山林深无尽,大多数人只在外围游猎,很少进到山脉深处。相传山脉深处,有猛虎熊罴,亦有流寇躲藏。
既是京畿子弟游猎处,山脚下一应俱全,客栈、饭馆、茶肆、武器租赁铺子应有尽有,此刻暮钦晋、云既异等人正在山下茶肆里喝茶。
云既异修长白皙的手指点着北御山的舆图道:“徐二小姐习惯从北路上山,殿下可从西路上山,于此处和徐小姐偶遇。”
赠艾拿着随手折来的一枝带着小黄花的茱萸点着舆图上北御山的东路道:“为何不从东路上,东路与北路的交汇处还比西路近一点。”
云既异点了点赠艾手里的茱萸花道:“道理就在这。”
赠艾摇了摇手里的茱萸花,迷惑道:“什么道理?遍插茱萸少一人?”
云既异嫌弃道:“连你这个不解风情的大老爷们都会闲着无事摘枝花儿玩,娇滴滴的小姐自然更喜爱花。西路与北路交汇处有一大片白玉兰,此时花开正好,殿下身材颀长,容色清隽,与玉兰极为相称,殿下御马立在玉兰树下的风姿定然让徐小姐望之惊绝。”他看了暮钦晋一眼道,“美中不足是殿下今日着黑色,若是穿一身白衣当更清绝。”
“穿白衣打猎,亏你想得出来。”赠艾将茱萸往云既异衣襟一插,挑了挑眉道,“讨女人欢心果然还得是你这卖香料的在行。行,那我们就走西路。”
若讷道:“殿下站在盛开的玉兰林中的样子一定很好看,我也想看哎。”
赠艾道:“看什么看,你能给殿下生孩子吗?”
若讷道:“看一看又不用生孩子。”
云既异打断二人的胡搅蛮缠,道:“其他人往南路上。”
顾北庭忧虑道:“殿下独自上山安全吗,要不,我们大伙儿还是跟着吧。且不说这北御山本就有流寇出没,我们的行踪并非秘密,若是有人伪装成流寇偷袭,殿下一人只怕寡不敌众。”
云既异道:“我们一群人在一起,即便徐小姐神女有意,又怎么好意思走近。殿下孤身一人,便可以与我们走散为由,跟随徐小姐的人马下山。”
暮钦晋道:“无妨。萨达都活着回来了,总不至于死在这北御山。”
顾北庭不放心道:“殿下带着飞火,若有急事,便以飞火示警。”
暮钦晋点头离去。
带暮钦晋离开后,顾北庭看向云既异道:“随之,我等往南路走,你腿脚不便,便在茶肆等我们。”
北御山北路,一男一女正骑着马慢悠悠地往上走。
不远处传来悉数的声音,沐清臣问道:“听声音应该是野兔,巫小姐,可要射猎?”
巫憬憬摇头。
沐清臣便不再说话,两人继续往前。
过了一会儿,沐清臣又问:“巫小姐,前方有一只獐子,可要射猎?”
巫憬憬摇头。
沐清臣叹了口气道:“巫小姐,沐某的请款单还在巫相桌上压着。令兄言明沐某需陪同巫小姐游猎北御山,以三只猎货交换请款单,沐某公务繁忙,还请巫小姐体谅。”
沐清臣的单子请款金额不菲,过了户部,还需要丞相过目。今儿一大早巫寒悯就来告诉他,请款单已经被他母亲勒令父亲扣下了,唯有他今日陪巫憬憬去北御山打猎,才能批下来。
沐清臣当时很生气,指责巫相以权谋私,巫寒悯只是凉凉道:“以权谋私,你这笔请款单若是由高相批,怎么着也得被扣下三成。家父不过收你三只猎货,难道都不行?想来你也是清楚其中厉害,才托人把这请款单往家父桌上送吧。你若不愿意,愚兄这就把请款单转交高相。”
这年头,不舍得钱就只能舍得色了,沐清臣无奈,只能依从了巫寒悯的算计,好在他昨日去巫府作客时见那巫小姐对他冷冰冰的,一派无意的样子。他如是猜着,今日见着这位巫小姐,果然依旧是冷冰冰的样子,大约跟他一样,也是迫不得已——被迫挤出些兴致来一场北山行。
巫憬憬道:“你猎,回。”
沐清臣道:“巫小姐是沐某带上山的,自然得由在下护卫下山。”
巫憬憬道:“无妨。”说完,她夹了下马肚子,自己当先走了。她平时都在南御山游荡,很少来北御山,但她知道北御山北路与西路交汇处,有一片百年玉兰林,花开如天雪重重,不似人间。
沐清臣凭着自己这张脸,行走在尘俗间,很少有女人如此不将他当回事。他看着巫憬憬远去的身影,叹了口气,默默跟上。虽然他对这位巫小姐无意,但把一个女子孤身留在山林里,他无法安心。听到身后的马蹄声,巫憬憬停下马,皱了皱眉,拿起弓箭向天弯弓,弦叮箭嗖后,一只大雁落地。巫憬憬道:“我能自保,勿跟。”
沐清臣见巫憬憬箭法了得,这才转身下山。
当巫憬憬来到白玉兰林时,见玉兰树下一道黑色身影正在弯身捡拾一朵玉兰花。
“杜辞!”巫憬憬脱口而出。
暮钦晋回身,见到巫憬憬,微微蹙眉:“你跟踪我?”
巫憬憬摇头:“爹爹让沐清臣陪我打猎。”
暮钦晋看向她身后:“沐清臣人呢?”
巫憬憬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