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说那李淳风接了两人的八字,彼时尚且不知是哪位贵人被陛下赐婚,只是上了三炷香,摆了龟甲八卦,口中念念有辞,以火烧之,待龟甲之上有了纹路,便以此解读。
竟一算,这二人早已是姻缘天定,更有三世奇缘。前两世皆因家国大业、时光荏苒错过彼此,是幽冥地府见不得有情人之分,第三世,也便是如今,双方情根深重,方才得了佳缘。真乃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且定有前世遗留结缘之物。
那头,袁天罡观了日冕,算了星象,足足三遍,才得了个佳偶天成之果。
有了这上好的卜算卦象,侍从回中宫之时脸色都好的,毕竟先前想来温柔娴静的皇后娘娘整个人都严肃起来,显出了其庄重威严的一面。
待侍从将二人的卦象一字不落地告知长孙皇后之后,皇后大喜,开了私库赏了后宫一个月的月钱。当即带着李丽质去了李世民那处。
其实在袁天罡和李淳风二人将卜算的结果告知皇后之时,李世民也收到了。本来他欲想着还打算等永安和魏叔玉的婚事办好之后,多将李丽质留在身边直至十八岁,但是目前来看……
再过七日便是皓都二十岁的及冠之礼,等到那个时日之后,年仅十四岁的女儿就真的留不住了。
只是帝后二人一想到未来女婿是皓都,心下又不免放心几分。若说前四个女婿虽都是名门世家,但到底不是亲眼瞧着长成的,皓都不一样,几乎与自己亲子差不多,虽说是……年岁老了些,但这些在皓都的能力和品性以及那日瞧得出来对李丽质的心意面前,不算什么。
李世民当场写了赐婚圣旨,便是叫内侍长官张阿难亲自前往莱国公府宣旨。
长孙皇后轻抚着怀中长女顺滑的青丝,怜爱地问道:“此番不仅是成婚,更是再为皓都添了彩,莱国公爵位承袭不用说,正四品千牛卫中郎将升成正三品御前带刀五千户,你阿耶可是为你破了例,可满意?”
李丽质脸早就红得宛如醉酒般,羞得是半个字都不语,只是一个劲儿地颔首。
“观音婢,这些年朕的女儿们一个个的嫁出去,一连四位,倒是都辛苦了你,”李世民握紧了长孙皇后的手,“只不过,娡娘的婚事,得朕亲自把关,你也趁此歇息下,近些日子内官来报你咳嗽时日越发长了,这些琐事放一放,朕也为你分担,实在不行亦是有韦贵妃与徐贤妃、燕德妃三人。”
“这怎么使得?”长孙皇后一听赶忙摇头,“陛下日理万机,后宫之事本就是臣妾与三位妹妹本分,陛下若是将这些都揽下了,传出去,大家只会传妾身做不好这个皇后罢了。”
说完她又咳嗽了几声,惹得李丽质也在一旁为她拍背,这可是急坏了李世民。爱女出嫁他自然得盯着这些礼数,但妻子的身体她委实是放心不下:“既然如此,朕便为你荐另一人助你如何?”
“陛下所荐是哪位妹妹?”
李世民的眼睛看向了李丽质:“是咱们的女儿,娡娘。”
李丽质睁大了双目:“我?”
作为一个父亲,李世民对女儿不仅是无尽的宠爱,更是要求其通经博古,但也要精修庶务:“是啊,还有不到二十日,你便要出嫁,此前长乐宫中的庶务朕都瞧过了,你理得很好。你的婚事朕亲自把控,这些日子你便助你母后,还有韦贵妃她们一道打理后宫事务,你意下如何?”
“是,儿臣遵旨。”
她这边倒是其乐融融,就是不知道皓都那边如何了。
且说莱国公府,在内侍长官张阿难展开那明晃晃圣旨的那一刻,皓都跪在地上已经是将未来他如何能再看到李丽质而平复心境的事想了个遍,随后心如死灰,听到了李世民的旨意:
“莱国公独子……擢升为正三品御前带刀五千户……”
果然依旧在御前护卫,他心中如此想着。
“……赐婚长乐公主李丽质,择吉日完婚,钦此!”
等等,哪位殿下?!
张阿难合了旨意,是满面笑意地朝杜如晦和皓都道喜:“恭贺杜公、皓统领了!长乐殿下出降,乃是大喜啊!”
见皓都双腿仿佛灌了铅一般顿在当地,杜如晦就知晓他定是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接了旨意,欢欢喜喜给张阿难一些体己,喝了杯上好的茶,将张阿难送出了府,随后拿着这圣旨回到了院内。
“皓都,你这此是苦尽甘来,”杜如晦拍了拍已经九尺之高的皓都,眉眼之间皆是喜色,“你如今在圣人面前得脸,差事也办得漂亮,往后长乐殿下出降,你娶了这等好贤妻,更当珍之爱之才是。”
这圣旨落到了皓都手中,他那不可置信的眼神才有了神:“义父……当真……是,是长乐殿下?”
“你这孩子,被我严格教导惯了,什么事都藏在心中,若不是昨晚你醉酒说了心思,为父竟是不知道你如此胆大,竟是窥伺长乐公主。”
皓都道:“多谢义父……孩儿……往后娶了媳妇,定当与媳妇好生孝敬义父。”
“你们小两口过自己的日子便是,不必管我这个老头子,日子照常过。只是殿下年岁尚小,你可怜惜些,子嗣之事不必操之过急,顺着来……”
……
又被这样叮嘱了些时日,皓都才慢慢地收着圣旨回了房,也只有这个时候,他的心才正像是回了身那般,从地府回到了天上,待展开了圣旨,上面陛下的亲笔御提,正是“长乐公主”四个大字。紧握的双拳是越发攒得紧了,这梨木所制成的桌子上凭空滴了一滴清泪。
他究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才得以这等庶子之身,娶得了那长安城最亮丽的明珠?!
怀着这样的心思,他上夜职守之时,路过了长乐宫,月上三更这宫中却是灯火通明,他立于长乐宫之外,却是不敢再去上前一步。往日里,他倒是有这个胆子上前去宽慰几句,如今真的名分定了下来,却没有了这胆子。
他这番忐忑,却不知道宫中的小婢女已经将他的窘态看了个遍,还递给了正在挥毫丹青的李丽质:“咱们的驸马爷眼里心里都是殿下,别人瞧不出来,但是婢子瞧得真真的,现在还在外间痴痴地站着呢~”
听着婢子和女官所言,李丽质看着自己笔下的即将送给皓都及冠的礼物:“将前几日父皇送来的袄子取来,你走一趟,让他早些回去歇息,莫要熬大夜,对身体不大好。”
皓都在外间站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只见宫门大开,里面的走出来的女官他一眼就看出了是长乐的贴身女官,手中还抱着一件黑色的不知什么皮毛做成的大氅。
那女官行至皓都跟前,欠身行礼:“驸马公事在身,夜露深重,殿下牵挂驸马身体,将先前陛下所赐的黑狐氅转赠驸马,请驸马穿戴好。”
那黑狐毛在月色之下还泛着光,皓都接过大氅,谢过了女官。见着皓都这样手足无措的模样,女官笑着又道:“按规矩,殿下与驸马不得相见,但若是有传书,婢还是能传递一二。”
还有二十日大婚,这之前不能相见……也就意味着,他的加冠之礼,她也无法亲自出席:“随身之物,我不曾携带,明日此时,还请大人为我绍一样东西。”
得了皓都这等承诺,李丽质这整个晚上都没有睡好,眼睁睁地等到了天明,处理了手中的庶务之后,便是痴痴地等着,到了这月色升起之时,外间侍卫巡逻的脚步声,都能经得起她的心思。
有一脚步声临近长乐宫,在外间渐渐地顿住了。
是皓都来了!!
她迫不及待地从正殿站了起来,都已经疾步行至门前了,直直被女官叫着了。李丽质这才恍惚记得了规矩:“哎……”
女官自己出了门,婢女偷笑着将李丽质搀到了一旁:“殿下,别急于这十几日,等这十几日过了,殿下便要与驸马日日相见。”
日日相见,朝见青丝,幕可白首。她心里想着这样的一句俗语,更是越发对皓都所赠之物期待,只是那几步的距离,却让她在心上像是住了一只猫儿,坐立难安。直到看见女官手中捧来的小盒子:“这里面是什么?!”
女官摇头:“驸马只是吩咐婢将这些送来,别的没有再说。”这盒子看着无甚惊奇,只待到她打开了,里面竟是一对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