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丽质听了长孙氏的话,却没有如她所想那般立刻应下来,反倒是沉思了片刻,面容上更是坚毅:“阿娘,这番亲事还请先莫要定下。”
“你可是不愿?”长孙氏忧虑到。
李丽质接下来一番言语,却颇有老道之风:“阿娘,娡娘是公主,婚事便是国事。既然是国事,断不是你我二人,甚至是舅父舅母四人便能下定。且不说此番和亲是祖父的报复之意,便是只言婚事,便是两姓之好、通家之交。若女儿这番嫁过去,虽说是君臣有别,亲上加亲,但到底还得尊婆母之意。舅母的脾性您也是知晓的,此番她虽是碍着舅父和长孙府的面子来了,但心下想着的最好的媳妇人选却不是女儿。”
李家和长孙家的婚事,且不说从前是世家大族的姻亲,如今更是外戚与皇族,这点无人比长孙氏更谙熟其深意。曾在登基之初,长孙氏就曾委婉劝告李世民:“妾既托身紫宫,尊贵已极,实不愿兄弟子侄布列朝廷,汉之吕霍,可为切骨之戒。特愿圣朝,勿以妾兄为宰执。”
长孙家乃外戚之身,如是身居高位,必将惹来非议,手中权柄最易迷失人心。奈何李世民只是一笑而过,竟用长孙无忌为左武侯大将军、吏部尚书、右仆射。
如今,长孙无忌更是有了尚公主之心。再思及白日里高氏的不情不愿之言,长孙氏更是笃定,无论再信任宠爱长孙冲,这桩婚事还是先按下不表。娡娘是局中人,其心思颇重,还是待自己破局才好:“既然你心中有主意,为娘便信了你一回。待不久后,草原各部入京,你可要想好对策便是。”
“阿娘都如此说了,娡儿自然要为自己博一回,”眼瞧着月色升起,李丽质正准备卸了钗卸下,却仿佛是想起了什么,“阿娘方才入长乐宫前在长廊上似是驻足许久,可是碰见了皓郎君?”
提起皓都,长孙氏也是说道:“再过不了多时,便是皓都加冠之时,他自小在王府长成,这番你可想好了要送些何物以表你二人情分?”
皓郎君竟然已是加冠之时了?当真是白驹过隙匆匆而逝,李丽质在惊诧之余,脑海里瞬息而过多个想法,却都被一一否决了:“女儿一时还未想好,不过距离皓郎君生辰还有些时日,够女儿准备。”
“是啊,皓都这些年与我亲子无二,他这个年岁,寻常人家的儿郎早便是膝下儿女成双,他为了王府,为了陛下,亦是出身,迄今都无人为他说媒,”长孙氏话锋一转,“此番本宫也好与杜大人商议下,早些让那孩子定下来,入了宗谱,成家立业,也是让杜大人安心。”
李丽质调笑着打趣道:“娡娘竟不知,阿娘也有做冰人的心。”
长孙氏道:“该是我操着份儿心,其实,方才谈起皓都的婚事,我心中倒是有了个好人选。”
竟是如此快就看好了眼,李丽质心中想道,但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有些憋闷之感:“不知阿娘为皓郎君看好了哪位女娘?”
“是豫章那孩子。”豫章公主乃是李世民之女,为下嫔所生,小了李丽质十个月的年岁。因生豫章公主,下嫔难产而死,归长孙氏扶养,长孙氏视如所生,“儿女们倒是长得快,先前操办了襄城、汝南和遂安的婚事,这如今也便是轮到了永安,然后是你,紧接着便是豫章了。为娘的还要娡娘帮着些才好。”
这一下子,李丽质就知道长孙氏所为何事了:“阿娘可是要娡娘帮着问一下豫章的意思?”
“是如此,这些日子因着突厥各部入京之事,为娘为着忙了些,后宫中诸事有着韦贵妃和徐贤妃,倒是这儿女大事,还劳娡娘做青鸟传信了。”
“好,阿娘,明日娡娘便暗自打探豫章的心思。”
其实,根本用不着明着打探豫章公主的心思,第二日当李丽质瞧见了豫章之时,豫章甜滋滋地喊了声阿姐,但瞧见了豫章身后的皓都时,那股子女儿模样变消失得无影无踪,宛如见了猫儿的鸟,避都来不及。这样子被李丽质瞧在了眼里,面上不说但心下皆是叹惋,豫章如此害怕皓都,这媒人阿娘怕是做不成了。
就是不知晓,皓郎君本人可有心仪的女公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