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意上,李丽质欲将豫章的心思委婉传达至长孙氏处,奈何突厥使臣各部来京时日临近,李世民和长孙氏终日不见人影,属实是脚不沾地。更欲问皓都之心,奈何不过是宫门前提了一嘴,至皓都而言,宛若风过拂面,再无下文。
李丽质叹惋,任重而道远。
七日白驹过隙,宫门大开,突厥各部入了京。
只是……
“阿诗勒部如何有两个使团?”李世民得知此事,愈发惊诧。
远从边关飞驰回京的房玄龄言明此事:“回陛下,自太上皇退位陛下登基,阿诗勒部便因储位与地盘分争有分裂之兆,此番两队使团入京。一队便是前朝奕承公主之子阿诗勒涉尔所领,另一队则是其族兄阿诗勒隼领队。只是……”
“只是如何?”
房玄龄道:“陛下,臣在阿诗勒隼的队伍中发现永宁郡主之迹,且据随行所言,永宁郡主已是阿诗勒隼帐下军师,且如今是以回纥郡主的身份出使我大唐。”
永宁郡主李长歌,为原太子李建成之庶女也,母回纥郡主阿不格玛苏。李世民玄武门之变,诛杀原东宫男嗣,留女眷集中看管,唯永宁郡主失踪。
李世民得知此消息,偶有惊异,随后却安稳如常,只道:“此消息,你可遣人无意间告知永安公主即可,再遣人好生安顿突厥各部,待各部齐全,朕要于含元殿设宴款待,令其宾至如归。”
内宦都道是暗自散播永宁郡主之事,可待永安公主发掘,奈何……
“李长歌身处长安城?”这桩消息尚未传至李乐嫣处,却被下了学的李丽质听了个正着。错了事的内宦战战兢兢俯身跪于阶下,勿敢再多言。
李丽质虽年不过十三尔,却由其父亲养之,有其父之风,自待人和善却不失威严之色:“方才除本宫外,更有何人得知?”
内宦忙道:“公主恕罪,臣承圣人之令,本欲传之为永安公主,奈何……还望公主网开一面,饶恕罪奴!”
思忖片刻,李丽质言道:“既是父皇圣令,尔等不得耽搁,还望行事谨慎,切勿再生事端。”
“多谢公主宽恕,奴退却也。”内宦哆嗦着身子离了宫门口,李丽质却心如乱麻。她知晓李长歌与乐嫣情意深厚,更何况李长歌乃是阿耶亲自传授武艺所在。玄武门之变,阿耶弑兄,此番塞外归来,李长歌莫不是存了联动阿诗勒部复仇之事?
如此想着,心中存了事儿,倒是茶不思饭不进。
李世民身后皓都随着,瞧着从长乐宫里退出来的司膳,手中俱是丽质曾经颇喜之食:“公主尚未用膳?”
司膳满目焦色:“回陛下,自午时始,公主便不再用膳,婢亦是忧心公主玉体,方才禀报了陛下与娘娘。”
皓都闻之,手握剑鞘,不自觉紧之,面上无显色。李世民挥手退却司膳,复问道:“皓都,你与娡娘颇为亲厚,甚是了解。以你所见,何事能引得娡娘如此茶饭不思?”
皓都垂首行礼回道:“陛下乃公主殿下之父,知儿女者莫过双亲,陛下不知,臣岂敢乱言。”
李世民道:“言之即可,朕恕你无罪。”
得了此言,皓都将心都翻了个遍,才道:“臣所见殿下平日皆无所忧虑,唯有多年前娘娘诞晋阳公主之日……那日臣奉命随侍殿下左右,劝其进膳,公主面露虑色,不食一粟。”
得了皓都提点,李世民还有何不知。凡天下父母所忧,皆为儿女前程;凡天下儿女所虑,皆为父母之事。娡娘是孝顺之女,当初观音婢诞兕儿之时,险些难产。娡娘守至其后院,照看其母,护其弟妹,乃长姊风范。
如今这般两顿未进食,该是为观音婢,或者……为己?
李世民这样思着,与皓都言:“你与朕一道入长乐宫,朕这个女儿极有主见,一道瞧瞧,打探打探,你在一旁,许是见着你,娡娘会宽心些。”
时下男女大防之事皆有言,但未如后世这般苛刻,得了准许,皓都依言,随李世民入了长乐宫。宫人见陛下亲至,带路至书房。还未入内,房内却闻研墨飘香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