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的日头逐渐有些灼人,时不时送来的清风倒是叫人凉快许多。胡嵘一身简便的劲装站在开阔的院落中,门前的守卫前来通报:“殿下,门外来了个张允先生,说要见您。”
张允,是他南战时收服的一名名士,此人在他麾下倒是出过不少计策,这几日找来的旧部不少,胡嵘并没有多想,只将手里的刀放靠在一旁,抽过搭在旁侧枝杆上的巾帕擦净面上薄汗。
“叫他进来吧。”胡嵘头也不抬,端过旁侧亲卫手里的凉茶牛饮。亲卫上前道:“殿下还见这些墙头草作何,若不是怕给您招来麻烦,属下就将他们全都杀了,以免来碍您的眼。”
“他们自己送上门来,我们只管能用就是。”胡嵘将茶杯掷回旁侧的石桌上,眸色里是止不住的轻讽,拍了拍叶风的肩膀。
叶风明白胡嵘的意思,这些人上赶着巴结胡嵘,都是想回上京的,邶境凄苦,各个脑袋都是别在裤腰上过活儿,那些个将军小校有得去处。
来的多是些文臣,武将却少。
两人话才歇不久,就见一掩面揩泪的中年先生朝这边走来,胡嵘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眼底原本略带的讽意也消了些许。
他泪眼汪汪,重重上前行礼语气沉重自责:“某这才来见殿下,让殿下受苦了,还请殿下……恕罪。”胡嵘没去邶国时,张允在他身边算得是个忠臣,给他出了不少的良策。
听着他语气里的自责,胡嵘面色松了几分:“许久不见了,也不必多礼。先生此来,是为何?”自打去邶境受了那么一遭的苦,胡嵘对谁都多了几分警惕。
就算张允如此情真意切,他也没多少动容之色。
张允心中咯噔一下,就知道胡嵘不好糊弄,显然是不想与他多客套。“先前臣奋力保下了殿下在源城的不少东西,今日来此,是想将东西献回给殿下。”
多的话张允没有再说,已然是一副了却心事的模样。
胡嵘拿着巾帕的手不自觉收紧,垂下眼帘掩盖住眼底的波澜:“如此,多谢先生了。”张允恭恭敬敬道:“殿下与我之间,何来谢字,东西臣已经送到,便先告退了。”
说着深深瞧了胡嵘一眼,眼底多了几分欣慰。
胡嵘皱了皱眉,没有回答张允的话,也没过多客气,只道:“叶风,替我送送张先生。”原本还等着看笑话的叶风有些狐疑的看了张允一眼。
这人对殿下的情谊倒显得真诚些。
直到将人送出了府,才急急转来,他若有所思问道:“殿下,这位瞧着,倒像是那么一回事儿,您怎么也不留他?”胡嵘坐在石凳上,朝他摆摆手:“别被表象骗了,你去查一查这人在源城是什么官职。”
叶风有些为难:“殿下叶南不在,属下不放心您。”听他提及被自己派往上京的叶南,胡嵘沉默着摆摆手:“只要我在府里,外头那些个不会来扰我,去吧。”
叶风踌躇了一会儿,见胡嵘朝他点头示意他放心,只好抱拳领命:“殿下万事小心,那我去了。”
“去吧,万事小心。”叶风点头就出了门,胡嵘看着叶风消失在廊里的背影,缓缓起身。胡嵘母族已经因为他的波及全都下了牢狱,只等着自己被胡皎提回上京就要一同斩首!
好在萧斛同他做了那么个交易,母亲及背后的势力暂时算是被保住,可萧斛这人实在难对付,若任由他在邶境壮大日后夺位也是一大阻碍,倒不如借此机会让他彻底在老皇帝面前,消失!
胡嵘这几日十分犯愁他南下的私军暴露,定难再被老皇帝重用,胡臻势力太大,他暂不可能扳倒,但要勉强回到那个位置,就必须有大功托举。
虽说母族大部分势力被软禁,到底是在皇城盘踞了那么些年,既然萧斛先出了这一步棋,那这一次他必要借着萧斛,重新坐稳这个位子!
如此他才派了叶南,前往上京送信让母家彻查萧斛,在这官场中混了这么些年,总会留下些什么的。
-
姜旒这几日都待在了上将军府,今日谢旻的牌位终于被迁入祠堂,谢锦书和姜旒歇了许久,还见文非忙前忙后处理着宗祠里的琐碎事务。
姜旒的视线自宗祠那边收回,看向眼色深了些:“锦书不打算招个赘婿?”她半靠在贵妃椅上,端着白水饮了一口。
越临近去上京的日子,姜旒就想的愈多,茶汤倒是回甘解渴,可她白日喝上两盅临了夜总是睡不着,前些日子同陆廷延喝的那酒现在还怕着,近日就只能喝些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