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旒听见这话,这才停了笔,坐直身子看向他,微挑起的眉梢像是无声的质疑。
源城太守敢在老虎身上拔毛,不要命了?!
这种浑招是谁教他的?!
此事如果闹大,矿脉的事情败露胡嵘可就只有死命一条了,胡嵘到时候可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再者胡嵘的母族可比不得胡臻,晋帝如果知道他私藏矿脉,那就等于有了谋逆之心。
如今时机不到,胡嵘这个蠢才急功近利,这么快就被推上风口浪尖,于姜旒来说也是十分不利!
姜旒这么一回味,脑中一阵嗡鸣,忽然像是明白过来什么,腾的站了起来,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真是好算计!”
亲信见她如此失态,浑身有些僵硬,生怕被波及,低着头不敢看姜旒:“少……少主?”
姜旒蹙眉摆摆手道:“你下去,先查清楚胡嵘派管两处的官员。”亲信不敢多问,只领命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姜旒看着桌上的账本,烛光被窗缝刮来的风吹的明灭不定,她眼中墨色逐渐幽深,是有人想浑水摸鱼,杀了胡嵘么?
姜旒只觉头脑有些发胀,双手撑在案上,额前的碎发垂落遮住了她眼底的烦乱。
这几日调查下来,暗中相争的势力可不止一两个,这其中肯定有萧斛的人。
姜旒咬紧牙关,一起身拿起佩剑就想去找萧斛。
她深吸一口气,大步流星走到门口,这还没将门拉开门缝外头的寒风一灌,才是将她吹醒了三分。
自从萧斛离开源城去文都那一日,两人之间的交情也算是彻彻底底结束,她紧紧扣在门上的手指这才一点点松开。
姜旒明白从萧斛的立场来说,他没有错。他和自己从来都不是一路人,他们以后的关系也只会是敌人。
如今去有什么用?
质问么?!
这和质问敌人为什么不帮自己有什么区别?
不能成为朋友,也不是纯粹的敌对,只能被上不上下的架在这里……
姜旒只觉得虚空中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操控着这一切,让她心底泛起一股子细细密密的无力感。
命运是很让人矛盾的东西,明明开始就是敌人,却又在冥冥之中让彼此有了纠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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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的气氛可以说是十分沉重的,源城这场明争暗战引起的民愤,已经威胁到了整个源城百姓对晋国朝廷的看法。
百姓哪里知道晋军做什么抓走那么多人,只以为邶晋又要开战了,闹得方圆百里的百姓人心惶惶。
胡嵘怕事情败露,不得不下令封锁了城门。
虽说百姓不知道实情,可晋军抓捕苦役的传言只会愈演愈烈,到时候四面八方都会有人来查源城。
败露只是时间问题。
胡嵘大马金刀坐在高位,一双豹眼冒火盯着下头跪了一地的文臣武将。
“你们就是这么给我办事的吗?谁给你们的狗胆?!”到底顾念这些人跟了他这么些年。
胡嵘竭力压制着心底的不快,目光扫视众人,最后停在下头跪的一员武将身上,眼中浮上几分不明显的厌恶。
这采矿和开河道的事情,胡嵘全权交给了手下的两个人。矿山这边就交给了身边武将屠顺安,河道交给了身边的主簿杜睿。
杜睿干瘪的脸上隐隐急色,颤颤巍巍的拱手拜道:“禀殿下,我遵殿下的令开河道没有半点逾矩,可屠将军非要夺功,这才酿成此等祸事来!”
杜睿连头上的汗都不敢抬手擦,他已经提醒过屠顺安不可冒进,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可屠顺安不听他也没辙!
屠顺安不服,昂首挺胸道:“殿下大业未成,身边又有虎狼环伺,愚臣只不过是想为殿下分忧,没有夺功一说!”
屠顺安是看着胡皎已经连立两功,萧斛又夺下了元州,而自家殿下却连个落脚地儿都是瑞王匀出来的,这才想着早日开了这矿山,他们好征军囤粮。
胡嵘听的咬紧了后槽牙,额上青筋直冒,他看着屠顺安,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你还知道自己愚蠢啊?!”
屠顺安看着胡嵘黑沉的脸,原本挺的笔直的脊背,也因为胡嵘那股莫名带着不耐的眼神虚了下去。
胡嵘一拍桌道:“来人,拖出去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