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采矿的事情就该低调着些,可杜睿和屠顺安,一个为了早些完成瞒着胡嵘抓来不少百姓开工,因着人力日渐增多,另一个为了缩减开支,不得不将瑞王之前定下的米粮赏钱,减少了一倍之多。
杜睿是文官,又在胡嵘身边久,知道胡嵘最忌人违乱规矩,屠顺安就是个例子。
他不敢抬头,只垂着脑袋颤巍巍听着屠顺安的呼救声越来越远,冷汗浸湿了杜睿的里衣,黏糊糊的贴在脊背上,身体仿若被一股无形的力笼罩。
耳边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靴底踏在地面的声响却像闷雷一声声打在他的心上,越近他颤抖的越厉害。
直到那双滚金边的云靴在他眼前停下,他的心跳似乎就要蹦出嗓子眼来。胡嵘垂眼看着地上有些颤抖的杜睿,紧握的拳头这才缓缓松了下来。
胡嵘闭了闭眼,眸底翻涌的怒意这才平复些许,他要是一连杀了两个重臣,势必会让臣心动荡。旁侧一文臣偷瞧见胡嵘的面色,心中了然胡嵘并不想杀杜睿。
忙帮杜睿求情:“殿下,杜大人虽有错,但对您忠心耿耿,是屠将军一意孤行才有了今日之事,还请殿下看在杜大人跟了您那么些年的份上,饶他一命吧!”
众人见有人求情也连连下跪给杜睿求情。
杜睿抖如筛糠,但有人为他求情还是十分感动的。胡嵘一甩袖子,喝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拉下去打三十大板!”
杜睿一听整个绷紧的身子才在此刻软了下去,期间对上方才替他求饶的那人,这人是胡嵘身边的一位谋士,张允,杜睿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旁侧的两个士卒架起杜睿出了营帐,方才替杜睿求情的那位张允这才微微垂头,退回了群臣之间,他眼底的神色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真切。
仆从端来的茶水早就凉透,他轻轻端起,抿了一口旁侧侍候的仆从眸色一动,连忙上前行礼:“大人,茶凉了,我再重新给您换一盏。”
张允神色微动,微微一笑,他等的人来了!
张允笑看着他,而那双看向仆从的眸里却没有半分笑意,他微不可查的朝那仆从点头道:“换吧。”虽说是换茶,他的眼神又分明透过这句话在传达着什么。
那仆从低头收走了张允案上的冷茶,为他添了一盏新茶,是描金釉的兰花白瓷的茶杯,很是雅致。
虽临近初春,北上的雪还正是在下的时候,夜也来的极早,不过酉时,天幕就带上了淡淡的灰,雪色在这铅黑的天幕下,一望无际,将入眼所至都变成了白灰两色。
黑影飞檐走壁越过围墙,落到了旁侧亮着烛光的角楼中。姜旒冷笑一声,不枉她在胡嵘的府上埋伏了这么久,看到有人鬼鬼祟祟出了府,她就立即跟了上来。
果然这次胡嵘失策,并非偶然。
角楼内,青年一手支案斜坐在案边,随性中又多几分压迫感,玄色窄袖锦袍上的银丝绣在烛光下浮着淡淡光晕,暗黄的烛光,为他那张丰神俊朗的面容添了几分柔和。
见到下头那黑衣人的面孔,青年面上多了几分冷厉。那黑衣人禀道:“爷,大人让我回来报信,屠顺安被二皇子赐死了,杜睿被大人保了下来。”黑衣人只觉着脊背有些僵硬。
萧斛眼神犹如两道冷电,暗卫还没想清楚自己哪里做错,就听到自家君侯沉稳微凉的声音:“尾巴没断干净就来见本侯,自行下去领罚。”
他忽觉头皮一麻,余光就瞥见长靴上头一抹黑色的衣角,这对暗卫来说是是大忌,而君侯却只叫他下去领罚,那就说明这人是君侯认识的人。
暗卫紧握剑鞘的手缓缓松开,三两下就消失在了角楼之中。
姜旒站在窗前,西北的寒风凛冽像是裹了砂石,将她娇嫩冷艳的面容刮的微红,萧斛抿着唇看向她,这次她没有易容,被寒风吹的微红的面容瑰丽的像一朵绽放在北夜的红玫。
那双极美的眸却如带了冷刺般看向他,似乎还带了几分错愕。
她很快回神:“许久不见了,萧君侯!”姜旒的声音冷淡疏离,萧斛清隽的面容上有片刻的失神,他微微敛眉像是在强硬的压制着什么情绪。
萧斛捕捉到了她脸上那丝错愕,看来她是跟着方才的暗卫从二皇子府上过来的,萧斛冷笑:“见到我,阁下似乎很意外?”。他的声音很淡,姜旒却听出了他话语里冷淡疏离。
姜旒眯眼有些不明所以,只看着微微坐直的萧斛:“的确是让人意外,张允是你的人。”姜旒嘴上这么说其实一点也不意外。
源城这块肥肉,姜旒不信萧斛不想要,但是给印修文出损招和将张允安排给屠顺安,其中必有一个是萧斛的手笔。这么看来,安排张允暗箱操纵,才是萧斛会做的事。
至于印修文,萧斛这么效忠晋帝,姜旒不太认为他会做出这么冒险的事情。
但是看着萧斛那双似笑非笑的凤眼,姜旒心中有些不安起来。忽感觉头顶的瓦片有脚步攒动的声音,萧斛眸色沉沉看向姜旒:“你带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