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寺和京郊的永乐寺齐名,占地十分大,木樨园说是在后山,其实是在寺庙的西南角。
薛容玦一行人来得算早,香客都在等净元大师讲经,寺庙内反而没有人。寺庙内的小沙弥还在做早课,山中传来的鸟鸣与微风吹来的木樨香抚平了薛容玦连日来莫名的焦躁。
薛容玦和竹绿拿着帕子蹲在地上捡掉下来的木樨,突然一个清脆的童声,从身后传来。
“檀越,可否一聊?”
她转身看到了一位小沙弥,面容清秀俊朗却十分淡然,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却浑身散发着出世的气质。
她起身双手合十道:“那是自然,小师傅有何指教?”
清晨的木樨园中只有他们三人,小师傅微微一笑瞥了一眼竹绿。
薛容玦会意,小声道:“你去园外等我。”
待竹绿离去后,小沙弥引着薛容玦坐到一旁亭中,薛容玦脚步微微落后一步,抬首看了看亭子。
小沙弥引薛容玦坐在他对面,一双眸中全是通透与了然:“檀越没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薛容玦脑海中有什么迅速划过,可是她却没有抓住,只道:“此亭名唤‘天风亭’①倒是个不错的名字。”
“施主有所不知,”小沙弥淡淡道,“无名寺乃是依此木樨林所建,便为此亭取名‘天风亭’。”
薛容玦点了点头:“原是如此,受教了。”
晨光此刻照射过浓密的木樨林,阳光影影绰绰地透过树叶照射在亭中,薛容玦张开手掌看着阳光穿过手掌在石桌上留下阴影。
小沙弥看着她把玩着阳光,突然道:“不知姑娘这些年过得可还好?”
薛容玦闻言歪了歪头,似乎努力回想在哪里见过他:“小师傅……我们曾见过吗?”
小沙弥点了点头道:“檀越幼时,曾有一面之缘。”
“原是这样,”薛容玦长出了一口气,笑道,“前些日子我伤了脑袋,好些事情不记得了,实在抱歉。”
“无事,”小沙弥摇了摇头,“只是有一句话要告知檀越。”
薛容玦看着对面的小沙弥,他明明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声音稚嫩清脆,可偏偏散发出一股清淡又超然物外的气质,并没有一丝矛盾感。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②”
薛容玦只觉此话十分耳熟,正细细思索之时小沙弥已起身告辞。
薛容玦急忙起身问道:“不知如何称呼小师傅?”
小沙弥转身看着她,他逆光而站,似是被金光环绕犹如佛陀:“他日亦会重逢,施主不必挂念。”
他日重逢?薛容玦总觉得在哪见过这位小沙弥,却想不起来,可待她再次回神打算开口之时已经没有身影了。
竹绿缓步走来看到薛容玦出神却没有多问,只道:“郡主?”
薛容玦脑中还在思索小沙弥所说之语,对竹绿道:“你帮我再捡些桂花,我回去要做几个香包,我去寺庙四处转转。”
竹绿微微皱着眉不赞同道:“郡主一人太过危险,奴婢还是跟着吧。”
薛容玦闻言倒是浅笑着摇了摇头:“这净元大师是前朝皇族,你以为这无名寺周围没有皇帝的人吗?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道想着什么,走到了一处无人的庭院,她瞧着庭院十分别致,一时好奇便踏了进去。
窗上贴着一个造型奇特的剪纸,她站在窗前细细看着,却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檀越可是喜欢这窗花?”
她猛然回头看到一位老僧,身着红色袈裟,笑得慈祥无比。
她赶忙双手合十道:“不知此乃大师居所,若有冒犯还望大师见谅。”
说着便要朝外走,没曾想老僧却道:“相逢便是缘,檀越不如坐下来喝盏茶。”
她虽惊讶,却能感受到老僧的善意,便一同走到庭中与老僧对坐。
老僧的茶艺十分赏心悦目,明明用的都是最简单最普通的器具,却自带一身典雅与贵气。
薛容玦浅尝了一口老僧为她斟的茶:“这茶十分清冽,可茶叶与普通茶叶并未有不同,大师是如何做到的?”
老僧淡淡一笑:“不过是留住了冬日里的第一场雪。”
薛容玦闻言着实有些吃惊了,明郡地处江南,怕是十年下不了一场雪,老僧竟用如此珍贵的东西来招待她。
“不知竟是如此珍贵之物,”薛容玦双手合十躬身道,“不如我为寺庙捐些香火钱吧。”
老僧倒是爽朗大笑了起来:“不过雪水而已有何珍贵,倒是与檀越这一面更为珍稀。”
“此话怎讲?”
“吾与汝皆自末世而来,观此锦绣人间。”
薛容玦心神一震,呆呆地望着老僧,哦不,是净元大师。
她缓了缓心神,问道:“不知大师可否解我一惑?”
“檀越请讲。”
“我是为何而来?”
净元大师笑了笑,那双神采奕奕的眼中满是了然与沧桑:“人生于世,皆由天定;檀越之来,前世今生,宿缘所系;乃前世所留之情缘也。”
她微垂着头思考者净元大师的话,净元大师却已起身,她赶忙起身。
净元大师却从袖中拿出一个纸剪的小兔子,看起来颇有些年头:“这是一位故人留给我的,与檀越有缘便赠予檀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