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越若有疑,何妨赴清心堂,对佛祖陈情,佛祖自当为汝指明方向。”
净元大师招来一位小沙弥带她前去清心堂。
她看着手中的小兔子,原来大师也未能堪破前尘往事。
她边思索边前行未曾注意前方的转弯处,薛容玦不小心撞到一位公子身上了。
薛容玦踉跄了两步向这位公子道:“实在不好意思,公子可有大碍?”
这位公子衣着华贵一看便是哪家贵人的公子,他的面容倒如这江南一般柔和,竟有几分清秀。
他抱拳,微微弯腰道:“是在下不小心撞到了姑娘,该是在下道歉才是。”
薛容玦客套地笑了笑:“公子无事便好,我等先行一步。”
许是刚从木樨园出来,她从他身旁行过时还带着淡淡的木樨香。
*
她到清心堂时堂中已有一位妇人站在蒲团前,微微仰头看着镀满金光的如来佛祖,却不是虔诚礼佛的模样。
那位妇人见她站在身边,微微偏头,开口的语气冷清平淡:“如今已没有几位年轻姑娘愿意在此与佛祖虔诚相伴,你倒是耐得住性子。”
此人语气虽然冷淡,却没有恶意,她不禁想说些平日里未能开口的话。
“我原本并不相信这些的,在佛祖面前说这个是不是不太好,”她轻轻笑了笑,继续道,“但是发生了一些我无法理解事情使我不得不相信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可是,我还是觉得很困惑。若说有天意,可我仍然不知我要做些什么。
“就像上天突然在我面前放了一盘残局,不告诉我是执白还是执黑,我是否该破局呢?可若是我破了局毁了原本执棋人的布局呢?”
她并不期望得到对方的回应,只是这位妇人一样微微仰头看着佛祖。
这是一副很奇怪的场景,两个不信佛的人,站在佛祖前与佛祖视线相对。
佛祖悲悯地望着它的信徒,会不会给她一个指引呢?
“我其实也不相信,和你不一样,我至今仍然不相信。”
冷清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没想到对方竟会回答。
“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想这么多,因为我自小便厌恶下棋。当一盘残局摆在我面前时,我大概会直接毁掉它,棋子又如何?执棋人又如何?我想要什么自会去争取。”
薛容玦闻言微微侧目看向这位妇人,她衣着精致气质沉静,瞧着要比周韫要再大一些,只是那双平静的眼眸下隐藏的都是不甘。
“只是,到如今留下的却都是遗憾,难道是我真的做错了吗?”
佛堂幽幽,这里安静的犹如世外桃源,佛祖站在高处悲悯地注视着世人,这些沉浸在人间苦海的人。
阳光透过小窗照射进佛堂,尘埃在阳光中翩然悠荡,原本镀金的佛像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明亮,熠熠生辉。
薛容玦开口打破了这份平静:“你其实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你虽怀疑自己是否做错,却并不后悔。我想,若是时光能够流转,你还会做同样的选择吧?
“你的遗憾不过是为何当初没能做得更好。”
没想到那位妇人竟笑了起来,透过她的笑容薛容玦似乎能够想象出她年轻时该是如何张扬明媚。
“你说得没错,只是时光不能倒转,说这些事也没有意义。
“日子已经这样了,就这样过下去吧。”
她转头看向薛容玦,笑了笑,薛容玦这才发现她笑起来眼眸微弯像是暗夜月牙:“小姑娘,你如此年轻怕什么呢?想做什么便大胆去做,人生漫长,足堪反覆。”
薛容玦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一位男子朗然的声音:“母亲,我已经给两盏长明灯添了香油钱,父亲和妹妹还在寺外等我们,可以走了吗?
“家中也有佛堂,何苦月月前来这无名寺呢?”
只见刚才被薛容玦撞到的那名男子大步行了进来。
“是你?”二人异口同声。
男子见母亲疑惑地望着自己一边行到母亲身边一边解释道:“刚刚与这位姑娘在长廊处相遇。”
这位妇人随着儿子向外走去,闻言对回首薛容玦笑道:“小姑娘,我果然与你投缘。”
薛容玦看了看这名男子,又看向妇人:“我能问您个问题吗?”
只见妇人拍了拍儿子的手:“阿原,在外面等我。”
这名男子的眼光在自己的母亲和薛容玦身上逡巡,虽有疑惑却还是听了母亲的话退了出去。
“既不信佛为何家中设有佛堂,还要月月前来这无名寺?是和这两盏长明灯有关吗?”
这位妇人望着佛祖,沉默无言,就在薛容玦以为她不会开口时,她冷清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是,这是我为数不多的后悔。”
“如果时光能够流转呢?”
她站在门口逆光而站晦暗不明,薛容玦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能看到她如湖水平静的眼眸。
“没有这种如果,毕竟往事不可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