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感受到皮肉裂开的缝隙越来越大，李瑶则是忍无可忍地再次大声：“璐璐，你已经不是卢璐了，你是马云禄！”

“纵然是再严苛的律法，自保也是要从轻处罚的！”

人想活着没有错。而这是在古战场上，即使是在现代战场，当敌人的武器直指自己的面门的时候，也是要毫不犹豫地挥刀出去的。

卢璐闭了闭眼，她不忍直视地猛地将拿剑的手伸将出去。

仿佛有什么阻力在推开着她，但是很快这份阻力又被她手中的长剑以乘风破浪之势按压、碾碎。

卢璐有一种自己在拿竹签串烤串的错觉。

她久久地、始终地不敢睁眼。

李瑶却是看得清楚。李瑶望见过无数电视剧上借位的割喉之死，但是没有一个比眼前来得更血腥真切。

杨白的血并没有喷薄而出，而是像山泉一样汩汩地流淌。

一片红色的瀑布。

他的瞳孔先是不可置信地骤然瞪大，而后慢慢地瞪出，最后一点一点地消逝所有的生命力，变得像死鱼一样两眼泛着白。

他的手还努力地在够伤害自己的卢璐的剑刃，但是痛苦令它蜷缩得像是鸡爪一般，变形、僵硬到极致。

李瑶看得傻了，目不转睛地一动不动着。

卢璐终于睁开眼。她只望见了地上的一滩血泊和死去的杨白的尸体。她知道，既然她今日动了手，杨白就不会是她在战场上杀的最后一人，往后还会有许许多多的“杨白”……

卢璐漠然地别过脸，收回剑，将破开的掌心属于杨白的枪甩出去。

枪落在地上，滚入血泊中，溅起血点在四周泛开花。

经此一遭后，她更能从容不迫地帮助周围的将士们。而围剿他们的敌军也在望见自己的主将惨死之后，士气大损，很快就败下阵来。

卢璐终于有机会靠近李瑶。

李瑶的小脸煞白的，杏仁眼瞪得犹如核桃那么圆大，浑身微微颤抖着，嘴唇蠕动。

她没有什么其他反应，卢璐担心地握上她的手。

“瑶瑶。”卢璐轻唤一声，用掌心的血温融化她痛的寒凉。

李瑶很快就在满是黏腻、腥热的触感中幡然醒悟过来。她仰头、抬眸，有些惨烈地对着卢璐扬笑，那笑简直比吃了苦瓜的还要丑，将她清秀的小脸变得暗淡无光。

但她说得第一句话则是，“璐璐，你没事吧？”

她还在担忧卢璐，不仅是担忧卢璐的身体，也是在担忧卢璐的心里。毕竟比起她的亲眼见证来，卢璐作为动手的那一方，合该更震惊、害怕才是。

卢璐却是还好。她的面上有经历一切之后的淡然和冷漠，望向卢璐的眸子里却是在极力地涌现出温暖和关怀。因为她比李瑶更清楚，若是想保护好自己和李瑶，今日之举早晚是要发生且不得不做的。

卢璐拉了拉李瑶的手，一本郑重地说道：“我们走吧，趁着天黑之前赶紧与大哥汇合，不是还要前往氐中吗？”

氐中在哪，卢璐并不知道。但是，前路在哪，卢璐好像已经有些明了。

她抬眸望向前去，早晨笼罩在山野间的浓雾逐渐消散，变成烈烈的白光。白光透过紧密的森林，不可阻挡地渗透进来。

她倏地驾马，毫无顾忌地向着光源驰骋而去。

李瑶顿了顿，但也很快地追上她。李瑶跟在她身后，望着她坚毅、挺拔的背影，以及如旌旗般飘逸的长发，莫名有些释然，更努力了几步，追赶到与她平齐。

李瑶对她灿烂扬笑，犹如春光，亦如花开，温暖地安慰她，“璐璐，你别难过，今日你杀了杨白确实是迫不得已，可是，如果你今日不杀他，死的就是我们。即便我们没死，这密林之外也多得是比杨白更暴戾、残忍的人。”

杨白才哪到哪，李瑶在三国的武将排行上都没有见过他。

除却他，这山林之外，还有关羽、张飞，不管《三国演义》有多假，关羽温酒斩华雄是不是杜撰，但他确实杀了很多人。张飞会鞭笞士兵。即便她们真的会走向历史，归入蜀汉阵营。

在关羽、张飞之外，还有曹魏名将张辽、夏侯渊……

他们每一个都不会比杨白更好对付。

所以，斩杀杨白才刚刚开始罢了。李瑶努力安慰自己地想着，顺便也想安慰卢璐。卢璐却是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瑶瑶，你放心，我没事的，倒是你自己，今晚别做噩梦就行。”

反正具体的过程，卢璐并没有看见。唯一看完全程的，只有李瑶。

李瑶面色一凝，不满地嗔怪：“卢璐，我真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