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历来科举之前有向主考官行卷的风气,臣不过延袭前朝旧俗,绝无借此收受贿赂之事!请陛下明查!”
皇帝的手搭在扶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
左御史不甘示弱,“陛下,落榜士子聚集在长安城内闹不平,若不彻查此事,只怕有损朝廷威信!”
此事皇帝已经听说了,士子们连着几日聚集在菜市口闹事。若不平息,恐怕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
“嗯。”皇帝低低应了声,“既然如此,先将闻皎收押,待事情水落石出再说。”
纵是晋王昨日已跟她打过招呼,闻皎还是心惊于皇帝的冷酷。
暗中示意她拉拢士族的是皇帝。
要查她收受贿赂的也是皇帝……
左御史一改往日的不正经,郑重应下。
“陛下,眼下并无确凿证据证明闻皎收受贿赂,岂可直接将其收押?”说着司徒翟蹙眉,“臣以为不妥。”
他从未见过如此草率将人收押的,虽他与闻皎并无交情,也心惊皇帝的凉薄。
这般想着,司徒翟以眼神示意崔行俭。
后者捧着笏一言不发。
皇帝挥了挥手,立即有禁军押着闻皎离开。
满朝文武无一人再敢替闻皎求情。
自古官员犯罪,若无例外都由大理寺审理。
闻皎便被关押在大理寺大牢。
在这里办公数月,没想到再回来竟成了囚犯。
她一面感慨着人生际遇,一面打量起牢房来。
干爽的稻草堆一靠近便闻到了植物茎秆暴晒后的香气。
见闻皎细细打量着床铺,小吏怕她不满意,忙出声道:“大人,这稻草是小的今日刚晒过的,缺什么您只管吩咐。”
闻皎识得这个声音,是她在大理寺时随侍的小吏。
“是你。”
“怕大人住着不舒服,崔大人特地吩咐小的前来照顾。”
“替我多谢崔大人。”
“小的明白。对了,大人您爱看书,这灯火可够亮?”
经小吏提醒,闻皎才注意到屋中燃着的火烛比旁的房间都亮上不少。
“你有心了。”
“呵,大人有需要尽管再吩咐小的便是。若是无事,小的便先退下了。”
“嗯。”
得到她的首肯,小吏退了出去。
闻皎在床上躺下来,新铺的稻草暖融融的,朝堂上你争我夺,反不如这囚牢自在。
“她可有说什么?”皇帝放下棋谱,视线落到眼前的棋子上。
崔行俭落下一子,“闻皎自进了大牢后未置一词。”
“不怨朕?”
“臣不知,不过底下人说瞧着她心情不错。”
“在大牢里还能怡然自得,闻皎的确非常人也。”
皇帝赞赏地落下黑棋,一下吃掉崔行俭两颗子。
拣着棋子的动作一顿,他又想到闻皎这般淡然的背后,可是猜到了他的意图?抑或是谁给她通风报信了……
崔行俭顶着审视的目光淡笑,“毕竟是曾经的大魏第一谋士,上过战场号令千军的,这点起伏算不得什么。”
“朕唯独不喜欢她的主见。”
闻皎那日朝堂死谏,为自己博了好名声,将他这个皇帝置于何处?
害得京城小民都在暗自议论他的不是!
“若无主见,只怕早在乱世里死了。”
皇帝也是一时牢骚,自然知道闻皎这样的秀异之士都是极有想法的,朝堂上谁没有自己的想法?心怀鬼胎的世家,野心勃勃的寒门子弟,他的儿子、妻妾……哪个不是权力的弄潮儿?
这盘棋下的意兴阑珊。
皇帝很快便乏了,“崔疣真是你嫡出的弟弟?”
“是。”
“怎么起这么个名?”
“不敢欺瞒陛下,他与臣是双生子,世家以双生子为不祥,往往扼杀其中弱小的一个,臣的母亲以死相逼这才保全他的性命,父亲不喜欢他,所以给他取了这么个名。”
“那为何放他出来了?”
“世家绵延百年,表面风光其实内里早烂透了。有些规矩该守,有些规矩该废,就像曾经门阀把持朝政,如今谁敢于陛下争锋?”
崔氏的确是朝中最会审时度势的世家。
皇帝听着他的话暗自得意,表露在面上只有微微翘起的嘴角。
“这次科举你父子出力不少,朕记得你们的忠心。”
“为陛下效力,崔氏万死不辞。”
“嗯,朕将崔疣外放做个县令,等过几年你父亲致仕,再叫他回来。”
崔行俭欣喜地站起来,“臣替崔家上下谢陛下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