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皎很喜欢眼下这段平静的日子。
蓬松温暖的草垫,干净整洁的被褥,还有足够明亮的灯盏。
虽然身在囚笼,却如置身旷野。
小吏偷觑着床铺上的人翻过书页,一边麻利地摆好碗筷并两碟小食。
“大人,可以用饭了。”
闻皎闻言放下手中书卷,才起身便闻到了一阵肉香。
“好香。”
小吏诧异,“大人先前在寺里常吃,从未夸过这菜。”
“是么?”
闻皎笑了笑,是她心情所致。为皇帝卖命还是不错的,纵然迫于士族压力不得不罚自己,但也没亏待她。
鸡丁配上笋干用油炒的喷香,另一道食蔬清淡爽口,闻皎不觉多用了一碗。
吃饱喝足,她接着躺下。
刚用完饭,温暖的阳光穿透窗棂照在她身上,融融暖意熏得她想睡去。
“你倒悠闲。”
闻皎一激灵坐起来。
崔行俭负手立在牢房外,正打量着她。
“崔大人。”
“看来你住的挺习惯。”
“承蒙大人照顾。”
小吏替崔行俭打开了牢门,闻皎缓缓起身,倒了杯茶水给他。
崔行俭向来不屑人情世故,或者说先前他不爱与她人情世故,此番特殊照顾必是皇帝背后指示。
恰恰说明她在皇帝心里确有几分重量。
至少是把趁手的刀。
“张迁从你家中查抄出了这个。”崔行俭从袖中取出木椟,推到她面前。
打开之后赫然是鸡蛋大的月明珠。
闻皎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有人陷害我。”
崔行俭点了点头,“你府中的那个突厥奴隶已被关押,没问出什么。”
“不是他。”
契力掌握的秘密可比她受贿来的要命,定然不是他做的。
“你就这般相信一个突厥人?”
“他对我忠心耿耿,还望大人莫要动用刑罚。”
大理寺的手段她略知一二,刑室里的器具可不是摆设。
崔行俭脸色微僵,“他什么也没说。”
沾了盐水的鞭子打下去愣是没吭一声。这么忠心,自然愿意替她去死吧?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承认代你收了月明珠。”
“我不同意!”
“一个奴隶的性命有那么重要吗?”
“他没有犯错,即便是我去死,也不该他死。”
“陛下不会让你死。”
“崔大人,我曾以为你是朝中难得的清流,你写刑律、写你判过的案子,条条件件无不心存对律法的敬意,对正义的渴求,可是为什么今日劝我这样做?”
崔行俭无奈一笑,“我首先姓崔,其次才是崔行俭。”
“请大人放我的下人回府。”
“不急,你再好好考虑。”崔行俭微微叹气,临走时告诫她:“你知道这案子不能往下查。”
“是太子对吗?”
崔行俭站在牢房门口,隐在幽暗潮湿处。
他顿了顿,偏过头看向闻皎,“你是晋王的人?”
“闻皎无可奉告。倒是大人你与崔相,游离在陛下与太子之间不会累吗?”
“你孤身一人无所畏惧,可崔氏的荣光全系于我。闻皎,有时候我真羡慕你。”
崔行俭看着幽黑的牢房,眼里却是向往。
“大人既然羡慕,为何不这么做?陛下对世家只是利用,不论你顺与不顺,结局都是一样的。”
“家族一旦倒下,不是衰落这么简单。”
那些腐烂的腌臜的潮湿的东西,就像牢房深处的虫子,没了遮挡,暴露在日光下,哪里还有活头?
“闻大人,你是君子,我敬佩你。希望你能挺过来。”
“那契力?”
“我会把他送回去。”
“大人,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