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带过来!”
司徒翟是个刚硬的汉子,自是喜欢与他同样刚硬的应齐岳。前头两个案子,让他打心底欣赏起这个青年。
看着他手脚的镣铐,司徒翟大手一挥吩咐解开,亲自将方才他们查探的结果告知了应齐岳。
“谢司徒大人还小人清白!”
应齐岳郑重地向他磕了三个头,“我记得贾阿大的模样!”
左御史吃瓜的动作一顿,“你记得?”
“小人曾是捕快,为了缉拿犯人,时常刻意牢记人的模样,再告知熟悉的画师,所画人像约莫能有七分相似。”
司徒翟愈发欣赏他,若是可以,等此案了结,他想将应齐岳纳入自己麾下。
这人办案有门道,时隔这么久,还能在万难之下为自己找到人证、物证。
心计手段都不缺,更难得的是有颗坚定的良心,是个做刑名的好苗子!
左御史揩了揩嘴,激动地挥舞两条肥硕的手臂,“那还等什么!待他画下画像,通缉那个贾阿小便是!”
崔行俭无声叹气,“不可,若此事暴露出去,这贾阿大马上会被灭口。”
沉默着的应齐岳忽然开口,目光灼灼地看着司徒翟,“大人,我还有两物想呈予大人,但我只想给大人一观。”
他对这个崔行俭没好感,毕竟当初大理寺可是压了他呈递的卷宗,鬼知道是张迁还是这个大理寺卿的主意!
他必须保证自己的证据交到一个不是太子的人手里。
闻皎告诉过他,司徒翟可以信任。
“这——这不合规矩!”左御史叉腰道:“陛下让三司会审!本官还能泄密不成!”
崔行俭淡然一笑。
“司徒大人,小人要呈上的东西只有一份,并且,一旦泄密就失去了价值!”
“好。”
“这是贾阿大所在铁匠铺子的底契,铺子的主人是秦宵!”
“还有这。”应齐岳取出账册,“这是谢春楼的账册,都是我偷来的……”
“贾阿大是秦宵豢养的打手,这账册上记着谢春楼去年的盈利,除了流动的钱,有九成利润都被这个灯笼图案的人拿走了。”
“这个灯笼是什么意思?”
“小人推测是太子詹事邓尧!”
司徒翟胡子高高翘起,噘嘴看了许久账册,“为什么这么猜?”
“谢春楼有那么多打手,秦宵为什么要再建一个铁铺养打手?即便被我发现了又如何?豢养打手不是大罪,像他这样身份的人,万年县根本不会追究!~唯一说的通的就是他豢养的不是打手——是私兵!”
豢养私兵,重则株连九族,轻则砍头。
所以他才会将自己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不惜一切代价铲除他。
“他不需要私兵,他也没有能力造反,小人知道朝堂之上太子与晋王隐隐有相争之势——”
“啪!”
司徒翟暴怒地扇出巴掌,“住口!这等事也是你能妄议的!”
应齐岳不怒反笑,“能不能妄议,我都已经这样了……这一年——我像只老鼠一样躲在暗处!东躲西藏!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要一个公道——皇帝的儿子是儿子,百姓的儿子就不是儿子吗?一样人生父母养!凭什么他杀人不偿命!”
司徒翟面有不忍,却还是冷着脸告诉他,“天下都是陛下的。”
所以错与对,又值得什么呢?
“呵——呵……”
他强忍着泪水,可眼前还是模糊到彻底看不见。
是啊,他恨的那个人是太子。
是未来的帝王。
是当今皇帝的儿子。
他怎么这么傻?!
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大人,可要——”进来的小吏偷偷大量应齐岳的模样,只见他乱糟糟地卧在地上,像婴儿般蜷缩着。
司徒翟横眉冷对,“谁让你进来的!”
“大人恕罪!属下是来禀告的,晋王殿下说尚书省有事,请您过去一趟。”
入夜。
贾阿大搂着女人正睡得香甜,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慌。
猛一睁眼,发现木门外晃动着黄色光影,心头大叫不好!
顾不得穿鞋,贾阿大奔去窗边。
窗边是极静的,没有光,也没有声音。
他小心翼翼地将窗推开一条缝,忽然眼前寒光闪过,雪亮的剑锋破开窗户纸直指他眉心。
贾阿大赶忙偏开脑袋,捡回一命,只是不幸被黑衣人刺中了脸颊。
血滴滴答答地淌下来,他从身后取出眉尖刀,手抚过刀锋,“你是秦宵派来杀我的?”
“将死之人,无需多言!”
刺客不与他分说,从袖中飞出银针,随后闪身至贾阿大身前,刀刀看向命门。
贾阿大不是他的对手,抵挡地格外吃力。
“有打斗声!在这里!”
门外官兵的呼喊声渐至,刺客咬牙刺出一剑,堪堪穿透贾阿大的肩胛。
贾阿大吃痛,却笑道:“嘿,看来你今日杀不了我!”
脚步声越来越近,那刺客再顾不得与他缠斗,几步便跃出了窗外。
正在此时,官兵破门而入。
床上的女人以为他起夜,迷迷糊糊地喊:“贾郎——”
“刑部办案!贾阿大,乖乖跟我们走。”
贾阿大暗道秦宵真他爷不是东西!既然如此,他全招供便是了!
“好!我跟你们走。”
他扔掉武器,任由官兵捆了自己的手,跟他们往外走。
“方才打斗声是怎么回事?”
“秦宵派来的人要杀我。”
司徒翟比众人晚一步,他到的时候只听到这么句话。
然后亲眼看着贾阿大身子一歪,无知无觉地摔在了地上。
“他中毒了!”
官兵们手忙脚乱地围住贾阿大,司徒翟阴沉着脸分开人群,只见他脸颊和肩胛处的伤还在往外冒黑紫色的血。
他挽住衣袖,将手指抵在贾阿大鼻尖。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