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他的嘴角恢复常态,神色严肃:“我查过了,吹笛的是云韶院乐工,问不出详细,暂且关入牢内。”
突然的正经令人难以适应,但在所料之中:线索卡在半道。
略一思索近日听到的八卦,易棠道:“我有办法催那乐师开口,需要你配合。”
圆月偏移,树影婆娑。
杏树下人声低语。
一夜过去。
晨阳穿透薄雾,洒在庭院当中,增添几分温暖。
今日需得核实各宫主子的身量尺寸,擎划纹样密度和排布。
金巧巧在空闲时候唤她到僻静角落,举止间尽显局促。
“易妹妹,我、我读的书少,见识也短,初见你的那日心里不平,一时糊涂才会说那些话。”
闻言易棠扯出笑容:“无碍,姐姐放宽心,就当从未发生,有事尽管提出来就成。”
“那……有则故事百思不得解,想你解惑,”金巧巧继续道,“坊间有一弃婴,养父母捡养却未善待,逼迫其做尽腌臜事,更是为此骄傲。”
她停顿片刻,又道:“世人皆言父母心,为何有的父母当孩子是畜生?”
金巧巧的家庭虽说不上富裕,总体还算和睦。
故事里的遭遇不属于其所烦恼。
易棠反问:“可是有人身陷此困境?”
脸蛋微红的绣娘支吾,瞧她一眼,垂下眼睑。
出于愧疚再不好隐瞒,于是说:“姐妹们有一位共同至交受此困扰,想出点主意但缺准头。”
未待易棠回答,过来一人传唤。
她匆忙赔罪,暂且搁置金巧巧的问题。
木廊蜿蜒曲折,日光盛烈。
廊中人着一袭淡雅青衫,乌发玉冠,身姿挺拔。
听到动静他转过身,眉眼如画。
“来得真是时候,”易棠举起木尺,“开始吧。”
假装未听清话里的反讽之意,谢年祈露出疑惑的神情。
“宫中赶制夏衣,量好了方便刺绣纹样,”她仍在想金巧巧说的故事,顺口道,“正所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反应过来说岔了话,思及他的生辰在下月,赶紧改口:“扯偏了扯偏了,就当我为你准备生辰礼。”
“让我过来就为这事。”眼前人豁然抬手,从容地伸出手臂。
易棠未接话,认真比划木尺。
身长、肩宽、腰身,两人贴近又分离,手指轻巧地在衣袖间摸索,寻找合适的纹样位置。
最后她习惯性提了提他的衣襟,抚平皱褶。
廊下人影交叠似依偎,恰如夫妻亲昵。
让这画面刺着一般,她抖了一下,木尺划破手背,疼得瑟缩。
抚弄衣衫的人却闷笑一声,气息喷洒在耳边,胸膛微微震动。
那双狐狸眼含笑,笑意不达眼底,尽是戏谑,享受身前人的窘态。
“讨厌鬼!”易棠气上心头。
堆积多日的烦闷终于爆发,长尺抽打他的胳膊。
此动作一出,两人皆愣。
笃定对方不会拿自己如何,她硬着头皮怒道:“哪里好笑!”
“是不好笑,”谢年祈拉过她的手,端正脸色查看伤处,“很疼。”
说罢就往上头吹气。
微弱气丝拂过手背,轻挠伤口,凉意钻入其中,惹起鸡皮疙瘩。
她下意识后退,轻易挣开约束:“这是宫里。”
纵使他行事不羁,公然在宫中这般举动,未免太过放肆。
幸而四周无人注意二人的小动作。
易棠恼羞地瞪他一眼,生怕再有出格行径,转身便走向绣棚。
走出几步听到熟悉的轻笑声,她就知道自己又被戏耍,恨不能返回去多抽几下谢年祈。
好可恶的人,日后定要寻个机会出这口恶气。
绣棚边,众绣娘忙碌,针线在布面穿梭。
她坐在其间,心中诸多怒气未消,手却异常稳定,仿佛绣花针在手中自有生命。
“易妹妹,和小公爷的进展如何?”陌生绣娘凑过来打听。
“什么话,都是外头闲言。”易棠针线未停,客气道,“少再打趣人。”
“既然私事严密,那讲一讲你和谢小公爷平常办些什么差事,好让大家开点眼界。”
此话一出,周围绣娘八卦起哄。
“是呀,别管闲话不闲话,日常琐事大家也稀罕听。”
“总归是没经历过的生活,都是新鲜的。”
气氛烘托到位,易棠假装思索,片刻之后佯装恍惚道:“风雅斋的八珍糕,他时常食用。”
“还有别的吗?”最先凑过来的绣娘追问。
易棠的眼中闪过狡黠,凑近那位绣娘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小娘子听后脸红得似柿子,惊异地瞧她一眼,慌忙道谢便离开。
她看着绣娘离开的方向,心里偷笑,期待后头的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