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警告!您已进入警戒区域,请尽快离开!”
凌晓的话音刚落,刺耳的嗡鸣声突然在初月的脑袋里炸开,像是有更强大的未知力量,将初月的脑子当成了扩音器。
高亢的警告声裹着蜂鸣般的背景音,在初月的耳道间盘旋,她好像听见另一个自己在体内惊声尖叫。
“关掉!”
初月捂住耳朵想要躲避这高音袭击,却不料将这警告声关进了耳朵里。
“关掉!把喇叭关掉!”
“呃啊——求你了……”
她对着凌晓大喊,以为这是他又一个不怀好意的点子,开了巴士上的广播之类的东西捉弄她。
可这一次,初月的确是找错了源头。
凌晓手悬在中控台上方,见了鬼一样回头看发疯了一样的女孩。
中控台上那个醒目的红色按钮,被按下去后卡在了凹槽里,迟迟没有回弹上来。
没曾想,这个警报装置竟然有这么立竿见影的效果,不愧是梦世界的秩序维持官,关键时刻足够给力,留下的东西也算得上好用。
“我可没这个能力关上,等四方砖来了,你自己跟他申请吧。”
初月扯着耳廓歪着头,在车厢里跳着蹦着,像要将耳朵里进的水倒出来一样,往外倒着她脑袋里不断循环的警告声。
她听见了凌晓的话,可是她一个字也没有听懂,什么砖什么墙的,这又是什么加密语言?
她冲到中控台上,对着上面密密麻麻不知所云的按钮就是一顿乱按。
凌晓仅剩的一只胳膊拦不住她,便双脚也参与了进来,手脚并用的将她挡在驾驶舱外。
他深怕她误操作了什么,怀了他的好事。
巴士外,朝阳渐起,晴空万里,朝霞变幻。
黎明的露气已去,石塔附上了一层金沙,好似温度也照进了它幽暗腌臜的内壁,一只赤足蜘蛛翻过塔上破窗,迎着晨光舒展身体。
道路上的尘埃乘着暖意,向上漂浮游弋,似要以其渺小之身躯,撞破天地屏障。
不远处的高楼、矮室,以及河边密密麻麻的集装箱内,窸窸窣窣的声音动静渐起,梦世界的人们开始苏醒了过来,迎接这普通平凡的一天,迎接乘着黎明巴士晚归的家人。
窗沿上,烟囱里,大地的缝隙里,冒出丝丝缕缕的五彩斑斓雾气,轻轻柔柔的味道弥散在空气中。
又是谁家多思多绪的人呐,没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任由这金子一般的气雾,顺着风飘向那金箔一样的太阳。
不远处的建筑群里,有一抹棕色的身影,在其中往来穿梭。
他像一阵裹挟着沙尘的风,钻进砖墙缝隙里,窜过街头巷尾,立在巴士的车门边。
他速度快到,身后的残影都还未来得及消散。
“你最好是有事。”
生硬厚重的嗓音越过狂躁的初月,直达凌晓的耳边。
“哟!来了。”
凌晓将初月的两手腕扣在一起,站直了身体又后退一步发力,接着一脚踹在了她的后腰上。
“这次保准逮对了!”
凌晓得意的语气在身后迅速拉远,初月后腰一阵钝痛,她挺着肚子扬起胳膊做着无谓的挣扎,紧接着脚步杂乱无章地朝着车门外扑去。
初月的身体毫无防备地破门而出,撞上了一堵城墙一般坚硬的胸膛。
那人的身体真的坚硬如铁,受到初月的冲击,他不但纹丝未动,反而一瞬间抓住了她因害怕摔倒到处扑腾的双手,反扣在她腰间。
世界终于清明,初月仰起头,对上了一张刀刻般的雕塑面孔。
她甚至没有意识到,在她扑进那人胸膛里的那一刻,她脑中环绕的高亢警报声,已骤然停歇。
在惊愕混沌和剧痛中,初月听见了身后无比清晰的凌晓的控告声。
“我敢保证,这女的就是偷渡者!我已经证实过了,她既不懂我黎明巴士的规则,导航也找不到她的家,准是非法闯入的没错!长官大人,您看,我将功补过,胳膊能还给我吗?”
“你胡说!”初月当即下意识的反驳,“我一睁眼就在你车上了,我要是偷渡者,那你也是个帮人偷渡的蛇头!谁也逃不了干系!”
在危急关头前,直觉往往最好使。
不管这个抓住初月的人是谁,在当下,初月都不能承认别人给她安的罪名。
可她又没有任何可以证明她是原住民的证据,只好抓住一个“好人”下水,以证明自己的无辜。
至于凌晓是否担得上“好人”这两个字,初月笃定这个被称作“长官大人”的人自有定论。
毕竟,凌晓能把他召过来,证明凌晓至少能得到他的信任。
“警告!警告!您已进入警戒区域,请尽快离开!”
带着尖刺的警告声再次在初月的脑子里横冲直撞。
初月的手被控制着,既不能捂也不能扯,她像一条蛆一样毫无意识地在那人身上乱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站好。别揩我油。”
闷闷的震动音从那人的胸膛里传来,初月脑中的鸣叫声被瞬间抚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