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佳节的粽香还未散尽,淮安侯府的丫鬟们已踩着碎步在青石路上穿梭。
廊下悬挂的五色丝绦在微风中轻轻摇晃,映着日头愈发鲜亮。
李季儿站在雕花回廊下,望着远处正指挥仆役拆卸龙舟模型的管事嬷嬷,嘴角不自觉地抿紧。
"二夫人,前院送来新采的月季。"贴身丫鬟紫苏捧着青瓷瓶快步走来,瓶中清水映着月季的倒影。
李季儿伸手拨弄花瓣,忽闻东跨院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眉头一蹙:"去看看,哪个不长眼的又闯祸了?"
东跨院的回廊下,几个小丫鬟正跪在碎瓷片上瑟瑟发抖。
为首的赵嬷嬷叉着腰骂道:"这可是夫人从景德镇官窑订的缠枝莲纹茶盏,你们说赔得起吗?"见紫苏过来,忙堆起笑脸:"苏姑娘来得正好,这些粗手笨脚的丫头......"
"赵嬷嬷,"李季儿不知何时已到身后,素手轻轻抚过腰间的翡翠香囊,"上月三姑娘的生辰宴,你也是这般对待新来的小丫头?"赵嬷嬷脸色一白,忙不迭地磕头:"老奴知错了......"
李季儿转身时瞥见廊柱上的钟馗画像,朱砂勾勒的眉眼在阳光下泛着暗红。
这画像还是去年端午她特意请龙虎山道长绘制,如今已有些褪色。"紫苏,"她淡淡开口,"明日让张画师来重新描一遍钟馗像。"
后院的厨房里,蒸笼热气腾腾。厨娘刘氏正指挥丫鬟们包豆沙粽,案板上堆着小山似的红豆沙。
"夫人说了,这次寿宴要办得比往年更体面。"刘氏用袖子擦了擦汗,"把最好的湘妃竹蒸笼拿出来,蒸出来的粽子才够清香。"
西跨院的绣房里,八个绣娘正围着一架金红妆花缎忙碌。掌事绣娘孙氏捏着银针,在凤凰尾羽上缀着米粒大的东珠。"二夫人最喜百鸟朝凤的纹样,"她轻声叮嘱,"每片羽叶都要对齐,错一丝一毫都不行。"
夜幕降临,李季儿在暖阁里翻看账册。紫苏端来参茶,见夫人眉间微蹙,轻声道:"夫人可要歇息了?明日还要去城隍庙上香。"李季儿摇摇头,指着账册上的数字:"前院送来的寿桃数目不对,让张管事再核一遍。"
更鼓声中,侯府西北角的柴房里,几个小丫鬟挤在一处说悄悄话。"听说夫人要在寿宴上放烟火,"有人羡慕地说,"去年二小姐的生辰,烟花足足放了半个时辰呢。""嘘,"年长些的丫鬟压低声音,"夫人最恨下人议论主子,快睡吧。"
次日清晨,李季儿乘轿去城隍庙。
街上彩旗招展,商户们正在挂菖蒲艾叶。路过绸缎庄时,她忽然掀开轿帘:"停车。"店家忙不迭地迎出来,李季儿指着几匹匹月白杭绸:"把这些布送到侯府,给姑娘们做夏衫。"
回到侯府时,正遇谢逸朗从书院出来。"母亲,"少年公子作揖行礼,"昨日孩儿读《周礼》,见有'以嘉礼亲万民'之句......"李姬儿笑着打断他:"跟着父亲好好学便是。"
寿宴前五日,后厨开始试菜。
李季儿坐在花厅里,面前摆着二十道精致菜肴。"这道蟹酿橙火候不足,"她尝了一口便放下银箸,"让刘厨再重做。"管事忙点头哈腰,转身时后背已沁出汗来。
绣房里,孙氏正将最后一颗东珠缝上凤冠。忽然一阵穿堂风过,烛火摇曳,孙氏手一抖,针尖刺破指尖。"阿弥陀佛,"她喃喃自语,"可千万别出岔子。"
宴会前一日,整个侯府灯火通明。李季儿站在正厅中央,看着仆役们悬挂宫灯。"东首那盏歪了三分,"她轻声提醒,"西墙上的《百寿图》要摆正。"管事们大气都不敢出,唯有点头称是的份。
李季儿有心拉拔谢依云,这段时间举办寿宴的时候,都一直带着谢依云,夏晚桑跟着谢依云也着着实实见识了古代举办宴会的所有步骤,心中咋舌不已,没有想到,不论在古代还是现代,有钱人的奢华是普通人怎么也想不到的。
这个宴会办的如此之大,就是为了给二小姐谢妙云找夫婿的。
三小姐的二等丫头春红的老子在门房当班,也不是什么头脸人物,就是守在门房上打杂的,可有了这个人,谢依云就能知道侯府这一天来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出去了。
为了这个,夏晚桑每月多给春红一两银子。
夏晚桑抱着刚从绸缎庄取回的蜀锦,踩着青石板穿过西跨院时,鞋尖不小心溅上了几点泥渍。
这原本寻常的景象,此刻却让她心头一紧——按理说雨水节气已过,府里各处该是湿润的,可这几日连廊下的青石板竟泛着异常的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