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安王妃求见。”
手中拿着拨浪鼓在摇篮中小童面前晃的熙元帝,手上动作一顿,转头看向通报那人。
近来也无听闻怀衡有过错,何况射猎在即,都忙着筹备,也该是未安排课程的。
那他入宫作何?
皇后见他有事需处理,便带着孩子离开御花园。
半刻钟后宁惟意出现在熙元帝眼前。
“臣参见陛下。”
“免了。”熙元帝让他起身,赐座,命人为他斟茶,可宁惟意并未站起。
他低着头,双手拜礼动作始终保持高于头顶:“臣今日进宫,想请陛下允臣一道圣旨。”
宁惟意执意不起,又做出这副坚定神情,看来这道圣旨他非要不可。
“想要什么?”今日的茶叶是皇后母家新进的津州茶,闻着清香温和,初尝却是苦涩,到后面则是回甘生津,他端起茶杯轻酌,这些年还是不习惯入口的苦涩滋味。
“一道狩猎后,臣与安王和离的圣旨。”
熙元帝被苦涩茶水弄得微蹙眉头,细细端详着,闻言便抬眸,将视线落到宁惟意身上,同时执杯的手在空中一颤,他将杯子搁下:“你先起来。”
“还请陛下应予。”他态度坚定。
“你父亲常与朕说你性子执拗,朕还偏不信。”他起身将宁惟意扶起,顺便帮着整理领子,“朕今日若是不予,你就打算一直跪在这儿。”
他肯定对方会如此,索性不问,直接替他表明心中所想。
被看穿的宁惟意,垂眸沉默。
“怀衡知晓吗?”他走到一旁,站在亭檐下。
今日天气算不得好,天上的云太多,日光时有时无,只是送花神,让众人忽视了这有些阴沉的云霄。
对方这话,让宁惟意想起当初被告知赐婚时的场景,如今时日,现回想起,他仍有些气恼。
“当初陛下与父亲商议时,不也未与臣商量。”言下之意,裴怀衡不用知道,就算知道,那又如何,当初那道圣旨的期限就是狩猎结束。
过了这么久,宁惟意始终未提起,他都以为对方已经放弃过问,却不想而今会被提起。
这些时日,裴怀衡与他的相处,以及那几番表明心意,熙元帝都是知晓的,还与宁尚书玩笑赌约必赢,现下……
他到底还是想为自己弟弟争取一下:“你当真想好了?”
他看着宁惟意,想知道对方除了言语,从神态动作又会是如何,是否如那张嘴一般硬。
被审视着的人,在决定入宫前就已经想过很多,他确定自己已经清楚明了与裴怀衡之间的关系。
只是眼中由内心所产生的那一瞬犹豫骗不得旁人,而他始终在自欺欺人。
“臣请陛下应予!”
他的眼中情绪被面前人察觉,对方只得叹气,允了他。
熙元帝虽为皇帝,大可为了自己皇弟驳了宁惟意的请旨,让二人始终捆绑在一起,可正因为他是皇帝,到底是个外人,于裴怀衡与宁惟意之间,无论多高的身份,也都无法干涉。
今日同意,他日裴怀衡必定念叨。
一人直率表明心意,另一人始终逃避内心,不确定二人若是如此在一起会不会相处难受,甚至疑心。
矛盾的人总是需要经历些什么才能真正看清自己想要的。
“还是要与怀衡说清楚。”
——
宁惟意出宫时,手中多了个锦盒。
离灯会开始还有半个时辰,他现在不想回府,便让车夫驾车去清月楼。
他们未乘坐安王府的马车,是在外租的一辆,王伯也是要防着的。
青风一见到那盒子便好奇,可惜宁惟意并未告诉他里面是什么。
在来时,青风也问他进宫做什么,他都含糊过去。
若是告诉了青风,那不就等于阖府上下皆已知晓,他不打算告知裴怀衡的,那日他自会发现,这段时日,还是少些麻烦得好。
去清月楼的路上,因夜幕将至,各家门前各样花灯亮起,还能听到锣鼓声声响。
宁惟意将帘子掀开一角,游车队伍与他们擦肩,拐入另一条长街,游车上的花神像端坐,后方游车上选的妙龄女子手中各持花篮,当中装的是粉妆楼的花瓣,已经撒了一路。
他的手伸出窗外,在零散淡粉中,有一片恰好落入他的手心。
“公子收到花神娘娘的祝福了!”青风看到宁惟意收回的手中多了一抹粉色,特别捧场,这一整日宁惟意脸上没有一点笑容,他不知道对方发生的什么,但是不希望对方忧虑。
这一出让宁惟意脸上总算有点笑意,他将花瓣递给青风:“让花神也祝福你。”
马车内压抑气氛终于明朗起来。
马车外一抹赤橙身影从旁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