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诀回忆着那首曲子,以及初见澄月时的场景。
那年中秋夜,在盛京逸风楼边那湖上亭,红绸帷幔垂下,琴声从亭中传出,指尖与琴弦碰撞,那一曲动人心弦。
那夜,李承诀也在场,想看看是何许人在弹奏,可帷幔遮挡,只隐隐约约瞧见轮廓。
一曲终,他想上前问问那人弹的是何曲子,可周遭围观的人众多,等他过去时,亭中人早没了影。
结果第二日整个盛京便传遍了昨夜那人的名号和那曲名。
澄月公子的《邀月》,他至今记得。
后来有人得知了那公子是清月楼的东家,便都挤破头上门,邀他演奏,但都被拒绝。
他也曾动过念头,不过不是让人再弹,是想知道此人为何要作这首曲子。
看到那些人都被拒绝,他也就打消了念头,恐自己也被拒绝。
“旁人都说那曲子写的是情爱,可我听到的却不是。”
宁惟意倒茶的动作一顿,惊喜地抬头看向李承诀。
以往殷羽拒绝那些人的邀请时,问的也是他现在问李承诀的问题。
那些人不过是表面好听曲,实则就是想让这名动盛京的琴师到府上坐坐,满足他们对外那虚荣心,没一个真的懂那曲子之人。
他放下茶壶,为李承诀正式解答:“旁人总认为《邀月》邀的是那月中嫦娥,字字句句写的是情爱,其实邀的是知己,家人,他写这曲子时,第一次远离他的母亲,来到这盛京,也是那时我与他相识,没有人懂得曲中意,他便再也没正式弹过。”
“没想到李统领一个武将,还能听懂曲子,改日我定让你们认识,让他看看这盛京还是有人能懂他的曲意的。”
光是那日与殷羽同席,他便紧张得无措,若是当真认识……会叫人觉得自己失礼吧,而且对方那样的文人雅士,应当不喜与他这种舞刀弄枪的粗鄙之人有交集吧……
“我还有一事不明,他的琴艺完全可以开设琴社教更多的人,为何总是拒绝别人拜师,却收了你一个徒弟?”这也是他想知道的。
提到这个,宁惟意还有点生气,次次都被殷羽拿来当挡箭牌。
“他就是懒得教,我都是软磨硬泡了好几日才得了他点头的,不过我现在都后悔找他当琴艺老师了,你别看他瞧着鲜少说话,他可爱念叨人,还爱考校,学了没几日就要考,这琴我愿意练,但真不喜欢被考。”
确实没想到对方是那样的人,不过昨日见他教宁惟意练琴,那嘴一直说,也是见识了。
见李承诀久久未说话,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他瞧见对方嘴角带着浅笑,便添了句:“他与你同岁。”
“谁和谁同岁啊?”
身后传来裴怀衡的声音。
李承诀在听到宁惟意的话后,猛抬头看他,不解中带着惊讶,自己没什么表现吧,那他为何说那话。
听到裴怀衡的声音,二人将视线转移。
裴怀衡朝他们走来:“聊什么呐,喊了你们好几次都不应。”
“还有糕点吃?”他自己坐下就拿了块枣泥糕尝,味道有些熟悉,“你何时做的?”
“问那么多作甚,不是要比试嘛,来得这般晚。”
今日怎的宁惟意带着怨气瞧自己,这字里行间尽是不满。
应当没惹他不快才是?
“街上不少摊贩都未摆上呢,不算晚,是你们来太早了。”他在陈述事实。
“你又怎知他们是未摆上,不是在家歇着?”
这宁惟意今日就是看他不爽吧,如此还在与他争锋。
裴怀衡侧着瞧向李承诀,低声询问:“他这是怎么了,你今早惹他不快?”
李承诀耸肩表示与自己无关。
他又望向青风,后者也是连连摆手。
既不是李承诀也不是青风,总不能是他自己吧……
……好像还真的他自己。
他还未到时,他们二人相谈正欢,是他来后,宁惟意态度才变了的。
所以自己何时又惹了他?
见他们二人之间气氛不对,李承诀忙开口:“王爷同我一起去选马吧。”
裴怀衡还不想去,他得问清楚宁惟意怎么了,但被李承诀硬生生给拉走了。
“你干嘛,我还没问呢!”
“松手松手!问完再比!”
裴怀衡一直在挣扎,被人拉了里棚远些,李承诀才松开他。
“就不能等我问一下嘛,这么着急干嘛!”
李承诀带着他往马厩走:“二公子明显不想与你多说,何苦去找罪受呐,今日可是你非要比的,若是错过了我是绝不会再答应。”
裴怀衡跟着他,偶尔回头去看宁惟意,他就不解,为何这人情绪不定的。
“你就不知道他为何如此?”
“他同你生气,定是你做了或是说了什么让他不悦,我又怎会知晓。”李承诀不想参与他们之间的事。
裴怀衡以往出行骑的是自己的马,现下与人比试,自然都要重新选马,但这校场他未曾来过,对这马厩的马匹不熟悉,不知脾性,若是选了个脾气不好的,那就得不偿失。
“你帮我选,不准耍花样。”还是交给李承诀吧,毕竟对方熟悉这儿。
听到对方让自己选马,还有点诧异,听了后半句很是无语,白了他一眼,才进了马厩挑选。
这个马厩的马,大多李承诀都接触过,也算是熟悉的,片刻便牵了一匹青灰皮毛,看着沉稳的良驹,那眸中幽冷,看向裴怀衡时满是高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