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天就回去吗？”她换了话题。

肖淇回答：“是的，一早就走，然后去百代见艺文姐。”

“给你安排新工作了吗？”

“有几个剧本让我先看看，还约了摄影师拍几组照片。”

舒清云不再作声。夜风送来咸湿的气味，幽蓝海面泛着粼粼的星光，他们在海边沉默地慢慢地走着。

肖淇落在舒清云的身后，始终保持着一小步的距离。借着月光，他能清楚地看到她的手，一只手提着高跟鞋，刚才覆过他掌心的另一只则自然地垂在身侧，随着步伐微微摆动。

他觉得现在的气氛有种诡异的静谧。

“如果你来写这个剧本，男女主角会复合吗？”舒清云突然回头看着他，脚步却没有停下，倒退着继续前行。

她的眼波流动，好像今夜的星河都落在了里面。

肖淇有些不自然地挪开目光，说：“不会。”

“为什么呢？”舒清云看起来很好奇。

肖淇说了自己的观点：“爱一旦被耗尽，就应该结束这段关系，朝前走。”

“那你觉得他们之间的是爱吗？”舒清云又问。

“你觉得不是吗？他们喜欢看同样的书，同样的电影，都想去逛美术展，灵魂上非常合拍。”

“合拍就是爱吗？除去表层的那些兴趣爱好，却不能真正去理解对方是什么样的人。爱的本质并不是这些表面性的东西。谈恋爱和爱其实是两码事。你遇到一个人，体内分泌出了苯基乙胺让你想和这个人亲近，多巴胺又让你对这个人产生了快乐的感觉，这是谈恋爱。但爱，是在跨越三观、阶级、性别、年龄，甚至生活习惯等等现实之后，仍然想在一起。”

“能够被分开的，都不是爱。”她总结道。

“被你一解读，整个电影都不成立了。”肖淇惊讶于她的犀利。

“齐导也这么说。”舒清云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所以，为了你们的票房，我会管好自己的嘴。”

肖淇觉得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夜晚。他和舒清云拢共只见过五次面，他对她的全部了解还来自互联网，他们连朋友都不是，现在居然在探讨爱情。

“我不来，你会生气吗？”舒清云突然间很想知道，她问了出来。

“本来也没有说好。”肖淇说。

哦，这样啊。她心里想。

“刚刚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她又说。

“怎么会。”肖淇说。

舒清云不说话了。

“你什么时候走呢？”沉默片刻，肖淇问。

“会待两天，有个活动要参加。”她回答。

果然并不是专程为他而来，肖淇想。

两人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沿着海岸线走出了很长一段距离。

“回去吧，你明天还要早起。”舒清云结束了今天的谈话。

他们一路又走回码头，肖淇仍然跟在她身后，落下一小步的距离。

肖淇觉得自己今天简直傻透了。一开始他以为她会来。当他以为她不来了之后，他给她找了理由——他们并没有作约定，而且她那么忙。但这么一想，他就有些生气——她不该轻易许诺。

后来她来了，他的气登时消了。但他又得寸进尺地想知道她是不是为他而来，在知道答案后，他又莫名地失落了。

舒清云让他捉摸不透。在他最艰难的时候，她帮了他。她明明表现出对他有兴趣，他准备豁出去，但她却失约了。这根本就不是潜规则，反倒像是她的另一个恶作剧。她一边逗着他，一边又对他说，自己不是那种人。一想起舒清云那天凑在他耳边说话，耳后就痒痒的。

她撩他，而他好像也不反感被她撩。有些情绪在他心里蔓延开，然而还没等他抓住就散了。

等回到海边的栈道，舒清云把鞋放下来准备穿上，但她的一双脚上都沾染了沙。她看着自己的脚上的沙，露出了犯难的表情。

肖淇注意到了，他用手把栈道的台阶清扫干净，让她坐着等一会儿：“附近应该有便利店，我去买瓶水让你冲洗一下。”

很快肖淇回来了，他看见舒清云坐在台阶上翘起一只脚，正拿着纸巾仔细擦拭。

她的脚瘦而匀称，足弓弯起优美的幅度，脚指头一颗一颗圆润小巧，贝壳般的指甲盖上涂了鲜艳的红色，大小堪堪能被他一掌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