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的说,是肖淇的巨幅广告海报,他西装革履,腕间大大的圆形表盘是独特的奶油色调。他的瞳孔清冷,上翘的眼尾带着嚣张,下巴微抬,禁欲又薄情。
舒清云的目光落在海报上戴着腕表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这只手昨夜与她抵死纠缠,粗粝的指腹抚摸遍她的全身,撩起她一阵阵地空虚。
她听到他的心脏有力地跳动,滚烫的汗珠和粗暴的吻,一起落在她的眉心。她在黑暗里一遍又一遍地用手描摹他的眉眼。
他可真好看啊,她在心里说。
......
那年的11月底,陈楚导演的《大世界》现场拍摄即将结束,舒清云得了几天闲,到《花与爱》剧组探班。
《花与爱》的拍摄地在一个海滨城市,这个季节,北京已经进入严冬,这里倒还暖和。
《花与爱》这部电影舒清云是总制片人,她其实不必到现场。现场有京影组建的专业制片组,执行制片人是她一手带出来的罗浩,她只需要每天听罗浩的汇报。
见舒清云来了,片场很多人都来跟她打招呼。“你一来,整个剧组跟打仗一样紧张。”齐宋玩笑道。
“我有这么不受欢迎?都给你们一人送了一杯咖啡诶。”
“那不是放到制作成本里的?然后你又发飙说超支。”
“去你的,”舒清云笑着拍了齐宋一下,四处环顾了一下,“你的男主角呢?”她没有见到肖淇。
齐宋回答:“他在B组拍另一部分的戏。”
“他演戏有种浑然天成的自然,眼神里像藏了一千个故事,是那种很珍贵的有敏感脆弱特质的演员,”齐宋对舒清云评价肖淇,“你眼光不错。”
舒清云向他微微一笑,道:“我的确看好他。”
舒清云第二天上午再去片场,终于见到了肖淇。
他正低头坐着,腿上摊开厚厚的剧本,上面有五颜六色的标记。有工作人员喊他的名字,他起身走到拍摄场景前,和女演员一起站到了齐宋身边。
舒清云一直在看着肖淇。
他神情端正地低着头仔细听齐宋的讲解,时不时跟着点头。又和女演员过了一遍走位,看得出他很有悟性,导演的要求一点即通,也很懂得兼顾灯光、走位。
待齐宋讲完戏,所有人都散开,做开拍前最后的准备。只有他还在那里,低着头默默地站着。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视线投向了舒清云所站的方向。
两人的目光在刹那间交汇,肖淇很明显的愣住了。舒清云对他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肖淇在目光与舒清云相接的瞬间,心突然急剧加速地跳动起来。他们隔着不远的距离,但中间有不断来来回回的工作人员,还有各种被搬来搬去需要架设的机器。
肖淇直愣愣地盯着她,甚至忘记了自己应该礼貌地回应她的招呼。六个月了,她终于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原来她并没有消失啊,肖淇想。
化妆师走过来,帮他做最后的补妆和整理,他不得不收回目光。他看到舒清云对着他做了个口型。分明是:一会儿见。
肖淇立刻闭上了眼,禁止杂念涌入。
到正式开拍,片场严肃起来,因为需要现场收音,现场立刻安静了下来,静得只听得到摄影机转动的声音。
那场戏,是讲男主角元泰与女主角安然决定分手。元泰要长大,想迫不及待地证明自己,他觉得得不到女孩的理解。安然失望了,在男孩对生活的宏伟规划里,有未来,却没有现在。
浪漫的爱情变成生活,在日常中被不理解、被失望一点一点消耗掉,最后成为一对连架都吵不起来的情侣。在分手的最后时刻,元泰心里做着分手的念头,但嘴上却说出了结婚。他说不如结婚吧,也许再试一试,爱情就回来了。安然说,不要再将就了,她试过这种生活。最后他们用猜拳的方式决定谁先离开。
舒清云是站在监视器后面看完的。不得不说,肖淇真的很好,他用了一种含蓄、平和的方式来处理这场分手戏。
他的原声低沉克制,监视器里他完全扛住了近景大特写,表情细腻,眼神中带着神经质般的脆弱,让人心生怜爱的冲动。
导演喊了卡,肖淇还坐在原处未动,显然还没有出戏。
舒清云又站了会儿,看他终于起了身,默默走到场边拿起保温杯喝水。没有看到他的经纪人,也没有看到有助理。
过了一会儿,舒清云看到肖淇在四处张望,于是她朝他招了招手,便看见肖淇快步过来。
她打量了他一会儿,笑着说:“新发型很适合你。”
肖淇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圆寸。眼前的舒清云神色平常,带着平易近人的微笑,仿佛那件难堪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她发酒店房间号码的直截了当,淡定得就像经常做这种事。但最后她却没来。他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舒清云见肖淇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思转了转。她仍笑着问:“在剧组有什么困难吗?”
“都挺顺利,大家也很照顾我。”
舒清云又问他:“你还没有签经纪公司吧?”
肖淇说:“有几家在接触。”
舒清云听他说了几家公司的名字,除去小公司,知名的那几家,要么擅于商业造势但欠缺影视制作能力,要么有影视制作能力但只偏爱捧女演员。不过以肖淇的现状,这应该是他能接触到的最好的资源了。
“不如再等等。也许你会有更好的机会。”舒清云建议。
肖淇明白她的意思,但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不过他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舒清云看着肖淇木木的样子,只觉得好笑。她接触过形形色色的新人男演员,不乏有比肖淇更好看的,比他身材更好的。他们对她很恭敬,想着方儿地接近她,对她大献殷勤。她也乐得享受这种感觉,谁会不喜欢又年轻又好看的弟弟呢?
但肖淇的表现却给她不一样的感觉。他在她面前,好像随时都在计划逃跑,好像她是洪水猛兽,下一秒就会把他吃了似的。
舒清云直视着肖淇:“你怕我?”
肖淇的耳朵兀地烫了起来,他躲开了她的目光,心跳急剧加速。
意料中的没有回答,舒清云继续问:“你去了吗?”
肖淇的大脑在瞬间一片空白。他没想到她问得如此直接,这让他羞耻。他盯着地面,一时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舒清云勾了勾唇,向肖淇靠近了些。她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别怕,我不是那种人。”她的重音咬在“那种人”上。
肖淇耳朵上那种滚烫的红迅速从耳垂蔓延到了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