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六点,湛海大学笼罩在一片雪色模糊的雾白中。
大学铁门上了锁,保安拎着矿灯,从值班的亭子里走出来。
脚踩在地上声音沙沙。保安踩着棉拖鞋,心想这场雪跟十七八年前那么像,都是在九月份就莫名其妙下雪了,让人完全没有防备。
天气冷得这样稀奇,也不见天上掉点钱,让老百姓富裕富裕呢?
保安穿军大衣,往执行官凌雾吩咐的地方去,听说要多加巡逻,不然晚上会有恶鬼出没。想当年自己三四十岁,柳重光也是这么吩咐自己的。
当年柳重光吩咐彻查湛海冰封之事,甚至于一度找了巫师提兰做法,可提兰死了,随之代替他的巫师二号埃蒙德,也随之消失了。
保安拢了拢衣领,另外一个负责巡逻的寸头保安跟他打招呼,说:“天气好冷啊,去喝点酒,暖暖身子吗?”
保安看寸头搓了搓手,带上了耳帽,问:“喝点烧刀子吧,白酒也行。”
寸头说:“等会儿执行官就来了,我们还是把当年湛海冰封的事情给他说下吧,当年冰封的时间也不超过一个星期呢。”
保安说:“也不知道审判长到底能不能解决这件事,毕竟他不是容院长的儿子,柳重光可以解决,不意味着审判长也可以解决。”
寸头马上捂住保安的嘴,他急急躲到旁处,惶恐抬头又低头。
一双靴子踏着细碎的雪来了。
凌雾拂开肩头雪,面容冷峻,“想当年审判长保护湛海时,你们都还躺在被窝里吃香喝辣呢,怎么,不懂礼貌两个字怎么写?”
保安辩解:“不是,是我在学生宿舍巡逻,听某个学生讲的,我哪里敢随意置喙审判长的身份啊……我就这么随口一说。”
寸头道歉:“执行官大人,我们本来是想跟你说下以前湛海的事的……”
凌雾点头:“嗯,细细说来。”
寸头手舞足蹈,保安嗯嗯地小鸡啄米。
雪慢慢从天际落下,盖住几个人站着的门檐。寸头煞有介事地张开五指,说他看到了一个白头发的男人从天边飞下来,往容淮南的门口扔了个布包。保安一双手摊开,脚踩着雪,说他身上有森森鬼气,他就这么朝天空一拂,湛海的雪就融化了!
凌雾:“…………”
犹记得当年,也是听大人们说起这件事的,雪莫名其妙来,但又莫名其妙化,莫非这背后真有高人?
凌雾赶走保安跟寸头,此刻比雪下得更迅疾的是来自楼夫人对自己丈夫的狂风骤雨。当凌雾赶到时,楼夫人伸出食指,对着楼严从十七八年前结婚你怂如狗,我一穷二白嫁给你,到今天你是扶弟魔,万事万物都只知道考虑你弟弟楼望津,而丝毫不顾我的感受。
令凌雾感到奇怪的是,楼严都认真忍受了,并且没有丝毫回怼的话语。
楼严望到凌雾来,主动递了杯温水,开口便问:“执行官,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我女儿呢?”
凌雾脱下白手套,放到桌上,指名道谢对站到他身旁的楼夫人说:“尊夫人完全是自作孽,不可活。”
“我可不是审判长,那么好说话。”凌雾掌心都冒汗了,当他等游行容倾没走过来,便只能按照游行朋友舒时吩咐的那样,开始装逼,他学着游行的口气嘲讽她:“你女儿死了,关审判院什么事?现如今,教皇昏睡,什么时候醒来还不知道,你区区一个军火商,凭什么认为审判院会专门帮你找你女儿?”
“楼先生,审判长跟你说的,可以帮你找出楼望津,”凌雾后背湿汗满满,“只不过你如果连你老婆都管不住,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其实知道的事情,也是在骗人呢?”
楼夫人剜了眼凌雾,随即她的手机响了。
手机屏幕显示是——【夜莺会巫师埃蒙德】。
楼夫人摁断电话,“你惹不起我。”
刚说完,雪风相送之下,青年的声音冰冷淡漠。
“笑话,我惹不起的人多了去了,”游行觑着楼夫人,“楼夫人,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吧。”
“现在你女儿失踪了,”游行倚在墙边,语气轻描淡写,“不如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对楼严的女儿这么恨?她是你女儿吗??”
楼夫人咬牙,楼严手拦在楼夫人面前,道:“你是谁?”
凌雾长舒一口气,“你一辈子也惹不起的人。”
游行点楼严:“你如果不想你夫人一辈子都困在恶鬼的阴影之下,那么我奉劝你,该说的就说,不该说的,也可以说。”
“我倒是无所谓,死一个楼望津,还是死一个楼管月。”游行说:“楼望津是恶鬼,死了也就是死了,只是你妻子这么对你女儿不好,你又为何如此维护与恶鬼勾结的女人呢?”
楼夫人明显慌张,辩解道:“惹不起,你算老几?”
游行:“我是家里独子,很多人都喊我王,应该算老大。”
楼严震惊于游行接话的淡定,说:“与我做交易的是容倾,我没有看到他的人来,我也不信你说的话。”
游行叹气。
没什么,就是容倾又睡他,他被弄得狠了,死命挠他。
这会儿容倾穿黑衬衫,领子压得他脖子痛,在旁边休息,而已。
“你爱信不信。”游行懒得搭理,“养了条美人蛇在家里,被咬死,都不知道。”
游行对凌雾摆摆手,凌雾手拦住楼严跟他夫人,说无需着急,楼夫人痛苦不堪,她无法告诉自己的丈夫,自己被夜莺会的巫师缠上了。巫师要海量的银器,然而她没有,不然就对她施加诅咒,让她变成洋娃娃玩偶。
可谁又能解决这些能力强大的巫师?
以及,被巫师驱使的恶鬼?
楼夫人找借口出去上厕所,楼严坐到桌子旁,手交叠捏紧,眉头满是忧郁担心的表情。
雪纷纷扬扬地洒落。
站到走廊的游行伸出手接雪。
掌心处薄薄一层细碎的沙雪。容倾站到游行身后,身体倚墙,他脱下自己的黑色制服盖到游行肩头,手屈指,忍不住敲他额头,“还闹?”
游行把雪揪成一团甩出去,左手捏紧容倾制服,感觉熟悉的气息裹住他后,游行直白问,“哪种闹?如果是我动不动挂你身上,那没办法,魅魔是这种体质,我发情期不可能不跟你睡觉,今天都算好的,明天后天你别想出门上班,也别想去洛城了。”
容倾抱着胳膊,人平静如斯。
夜风拂过他脸颊,吹散淡淡的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