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陪他去。”陆欲寒的声音响起,没有询问,是陈述。他拉开车门,动作利落地坐进了林愈旁边的位置,目光紧紧锁在林愈因疼痛而冷汗涔涔的脸上。
“我也去!”秦燃回过神来,急忙喊道。
“行,秦燃你也跟上,有个照应。”老师点头同意。
许笙站在车外,看着车内的情形。陆欲寒坐下后,身体微微侧倾,以一种保护的姿态靠近林愈受伤的那一侧,目光片刻不离。而林愈在药物的作用下,疼痛稍缓,意识昏沉,头无力地歪着,几乎要靠在陆欲寒的肩上。
许笙没有要求同去,只是隔着车窗,对着陆欲寒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对着开车的老师挥手:“老师,辛苦!林小愈就交给你们了!”
车子启动,驶离操场。
车内空间狭小,弥漫着消毒水和林愈身上淡淡的汗味。林愈昏昏沉沉,每一次颠簸都让他疼得抽气。他能感觉到旁边陆欲寒的存在感强得惊人。陆欲寒坐得笔直,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像,但紧绷的身体线条和几乎凝滞的呼吸,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的视线如同实质,沉甸甸地落在林愈身上,带着一种林愈无法解读的复杂重量。
秦燃坐在副驾,时不时担忧地回头看一眼,也被这沉重的气氛压得不敢多说话。
终于到了医院急诊。挂号、问诊、拍片……一系列流程下来,陆欲寒始终沉默地跟在林愈身边。他动作精准地协助护士,配合医生,回答关于受伤经过的问题时言简意赅,条理清晰。但当林愈因为移动或检查而疼得闷哼时,陆欲寒扶着他的手就会瞬间收紧,指节泛白,下颌线绷得如同刀锋,眼神里会飞快地掠过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痛楚和戾气,仿佛受伤的是他自己。
拍完X光,等待结果时,林愈被暂时安置在急诊留观区的椅子上,挂着止痛点滴。剧烈的疼痛在药物作用下变成了绵长的钝痛和深深的疲惫。他靠在冰冷的椅背上,眼皮沉重。
“感觉怎么样?”陆欲寒低沉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打破了沉默。
林愈勉强睁开眼,看到陆欲寒就半蹲在他面前,微微仰着头看他。医院的顶灯在他深邃的眼窝处投下阴影,那里面翻涌的情绪似乎平复了许多,但残留的紧张和一种更深沉的东西,依旧清晰可见。他的额发有些凌乱,额角还残留着一点未干的汗迹,校服外套的袖口沾上了林愈肩膀上蹭到的少许灰尘和……一点极淡的、已经干涸的血迹。
“好……好点了,没那么疼了。”林愈的声音有些虚弱沙哑。他看着陆欲寒,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操场上他失控冲过来、那双盛满惊骇恐慌的眼睛,还有此刻他蹲在面前、近乎仰视的姿态。巨大的困惑和一丝隐秘的悸动再次涌上心头,混合着身体的疲惫和疼痛,让他的思绪更加混乱。他想问,为什么?为什么反应那么大?是因为愧疚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那个笔记本的秘密,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
陆欲寒似乎想说什么,薄唇动了动,目光落在林愈苍白虚弱的脸上,最终却只是几不可察地抿紧了唇线。他伸出手,极其小心地、轻轻地将林愈滑落到额前、被汗水浸湿的一缕头发拨开,指尖不经意地擦过林愈微烫的额角皮肤。那动作轻得像羽毛拂过,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珍视和克制。
“医生马上来。”他只说了这四个字,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随即,他站起身,恢复了那种挺拔的姿态,但目光依旧牢牢地锁在林愈身上,像在守护一件失而复得、却又无比脆弱的珍宝。急诊室的嘈杂仿佛都被隔绝在他筑起的无形屏障之外,这片小小的角落,只剩下沉默和一种无声流淌、却沉重得令人心悸的暗涌。
林愈闭上眼,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身体的疼痛,陆欲寒反常的举动,许笙那洞悉一切的眼神……一切都搅在一起,让他无力思考。他只想快点知道结果,快点离开这令人窒息又心乱如麻的地方。然而,心底深处,那根被陆欲寒指尖轻轻拂过的神经,却像投入湖心的石子,漾开的涟漪久久无法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