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林愈全身血液几乎倒流的动作。
陆欲寒微微侧过身,朝着林愈的方向,极其自然地倾身靠近。距离瞬间被压缩,林愈甚至能数清他衬衫领口下锁骨若隐若现的线条,能看清他低垂眼帘时睫毛根根分明的样子,能感受到他靠近时带起的那股更加浓郁、更加清晰地将自己包裹的清冽气息。阳光勾勒着他靠近的轮廓,将他侧脸的每一寸线条都描摹得无比清晰。
他没有看林愈,目光依旧精准地聚焦在题目上,仿佛只是专注于知识本身。然后,他伸出了手——不是递纸条,而是直接用自己的笔,指向林愈草稿纸上某个画得混乱不堪的受力分析图。
“这里,”他的声音响起,低沉、平稳,却因为靠得极近而显得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共振,如同大提琴最醇厚的那根弦被轻轻拨动,清晰地钻入林愈的耳朵里,温热的气息甚至若有似无地拂过他敏感的耳廓,“磁场方向反了。感应电动势的极性,跟着错。”
笔尖精准地点在草稿纸的一个关键箭头处。他的指尖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离林愈放在桌上、因为紧张而微微蜷起的手指,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
林愈整个人都凝固了。
不是因为那个一针见血、让他瞬间醍醐灌顶的关键错误被点破,而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极具侵略性的靠近,和这低沉得仿佛带着电流的声音!陆欲寒的气息,他笔尖的精准指向,他近在咫尺的完美侧脸,他脖颈处微微起伏的线条……这一切都带着毁灭性的冲击力,瞬间剥夺了林愈所有的思考能力!脸颊的滚烫感几乎要燃烧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震得他指尖都在发麻。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轰鸣。
陆欲寒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林愈的僵硬和濒临失控的心跳。点出错误后,他的笔尖没有立刻移开,反而在草稿纸的空白处,手腕微动,极其流畅而优雅地画了一个简洁清晰、堪称范本的修正示意图——一个完美的闭合回路,磁场方向、导体棒运动方向、感应电流流向,箭头清晰,标注精准。笔锋锐利漂亮,带着一种冷静的力量感,如同他本人。
“这样。”他言简意赅地补充了两个字,声音依旧低沉平稳,但尾音似乎比平时轻了一丝,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磁性。然后,他收回了笔,也收回了倾身的动作,重新坐直,仿佛刚才那近在咫尺的呼吸交融和气息缠绕从未发生。他重新拿起自己的笔,低头继续看他的工具书,侧脸沉静如初,只有那在阳光直射下、原本白皙如玉的耳廓,此刻清晰地透出了一抹无法掩饰的、如同上好胭脂晕染开的绯红,一直蔓延到耳根,与他沉静的表情形成了强烈的、无声的对比。
林愈呆呆地看着草稿纸上那个被陆欲寒亲手修正的、如同艺术品般清晰的示意图。困扰他半天的迷雾被驱散,解题的路径在脑中瞬间变得无比清晰。可此刻,解题的喜悦被一种更汹涌、更陌生、更令人心悸的浪潮彻底淹没。
刚才那短暂的、几乎能感受到对方体温的靠近,那低沉得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声音,那精准有力的笔触,那拂过耳廓的温热气息……还有陆欲寒耳根那片无法隐藏的、暴露了主人并非全然平静的绯红……所有细节都像慢镜头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回放、放大、烙印。
心口的位置,像是被投入了一颗滚烫的、名为悸动的石子,激荡开一圈圈灼热而甜蜜的涟漪。那不仅仅是解决了难题的轻松,更是一种……灵魂深处被轻轻拨动、发出共鸣的震颤。
图书馆里依旧安静。温暖的光柱笼罩着两人。金色的尘埃在光影中无声地、不知疲倦地舞动,如同无数窥见秘密的小精灵。
林愈捏着自己的笔,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指尖下的草稿纸仿佛还残留着被陆欲寒笔尖点过的触感。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狂乱的心跳和脸上几乎要烧起来的热度,强迫自己拿起笔,按照陆欲寒修正的思路,开始在草稿纸上重新演算。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流畅的沙沙声,却怎么也掩盖不了胸腔里那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而过的、陌生而汹涌的心动。
他悄悄地、极其缓慢地侧过头,用余光,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小心翼翼的窥探,看向旁边的人。
陆欲寒依旧低垂着眼帘,专注地看着书页。阳光落在他微抿的薄唇和线条清晰的下颌上,那抹泄露心事的红晕似乎淡了些,但细看之下,依旧残留着淡淡的痕迹。他握着笔的手指,指节分明,此刻似乎比平时握得更紧了些,用力到骨节微微凸起,透露出一种无声的克制。
两人之间隔着一臂的距离,阳光斜斜地穿过,在地板上投下两个安静的、被光尘包裹的影子。没有言语,只有书页翻动和笔尖书写的沙沙声在寂静中交织。空气里,却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刚刚被彻底点燃的、名为心动的电流,在午后的光晕与无数旋转的金色尘埃中,疯狂滋长、缠绕、无声轰鸣。每一次眼神的余光触碰,都像是一次微小的触电,让那份悸动更加清晰,更加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