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仆从心中蓦地一惊,竟忘记呼吸侧目朝声音来源处望去,指尖一只满是血痕的拳头从破洞猛然砸出。
此刻,那只血淋淋的、手上虎口处印着深重齿痕的手,指节正扣住断裂的窗棂发力,青筋在染血的小臂上虬起,琉璃碎片混着木刺扎进皮肉也浑然不觉。
那是一副怎样的场景?
猩红的拳头突然穿透窗纸,染血的指尖抠住窗框边缘。喀嚓声接连炸响,整扇镂空花窗被那只手硬生生掰碎。木条断裂处参差如獠牙,血珠顺着窗棂残骸滴落,在青砖上溅开刺目梅花。
院中老仆的惊叫像被掐住脖子的鹧鸪。
白栖枝像是一只厉鬼,伸出血肉模糊的手,猛地拽断最后一根横木,染血的手掌完全探出窗外。
月光下那只手如同从幽冥探出的索命鬼爪,血水顺着苍白手腕蜿蜒而下,碎木与琉璃簌簌坠落,她被溅上血点的半张脸突然出现在破窗后,黝黑的瞳孔在这一处破碎处缩成两点寒星。
好恨啊,好恨啊……
好恨好恨好恨好恨好恨好恨好恨好恨好恨好恨!
一时间,两人根本分不清屋内那个装若疯魔的人究竟是林家主母还是一个被葬送了一辈子的厉鬼。
“开门……”厉鬼出声,声音几近喑哑,仿若被人撕破了喉咙。
两人左边那个两股战战,如果不是倚靠在门上甚至连站都站住。
反倒是右边那个胆子还大些,甚至还凑近去瞧,在对上白栖枝那双满是恨意泪意的眼后,也被吓了个哆嗦,却仍能勉强开口道:“夫人,族老他……”
话未说完,他的衣襟已经被鲜血淋漓的利爪攥住。
下一秒,他被一股极大的力量牵扯着朝门上的那个窟窿撞去。
“给我开门!开门!开门!开门!开门!开门!开门!”
小厮的脸重重撞上窗棂。
白栖枝像是疯了一样,力气大得出奇,疯狂地扯着他的衣襟不停地用他的脸去撞那个窗棂上的窟窿。
她白嫩的胳膊被碎木一遍遍地割破皮肉,碎木飞溅,陷进皮里肉里骨头里,血肉淋漓的伤口皮肉翻出,如同被刀子凌迟。
可白栖枝却像是感知不到痛般,不停地用自己的胳膊在刀锋般尖锐的碎木上割来割去,连带着小厮的那张脸一起。
“开门!”她声音嘶哑得不像活人,附着在眼底的已经不知道是恨意还是快意,“现如今我才是林家的主母,如若忤逆我——”
又一次狠拽,小厮整张脸卡进窟窿,断裂的窗框如同野兽獠牙,木刺扎进那张布满皱纹的脸,鲜血顺着黄杨木的纹理往下淌。锋利的木茬刮下皮肉,有血珠溅在白栖枝睫毛上,将她眼前一切都染成血红色。
“你们全都得死!!!”
"咔!"
窗棂终于断裂,碎木深深扎进她小臂。
她的手如同被刀划烂搅碎了的烂肉,小厮的脸也如同烂肉。
白栖枝却像觉不出痛,她看着面前的满目鲜红竟有种说不出的痛快,甚至还想要在这层层叠叠、深深浅浅的红上再重新天上一抹鲜丽的殷红。
沈忘尘的喘息突然变调:“枝枝!”他不知何时撑起了半边身子,破碎的音节混着血沫,像深秋坠地的残叶,“别……”随即“砰”地一声猛烈巨响,那是人□□坠地的声音。
白栖枝就是被这温存的一声唤回了神智。
寒风卷着雪粒子从破洞灌进来,混着血腥气糊在脸上。
红白交杂的手腕在空中凝滞,簪头雕着的并蒂金莲沾了血,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紫,染血的簪尖悬在仆人眉心,一滴血珠将落未落。
她看见看见对方浑浊的眼珠里映着自己散乱的长发,和自己脸上几近癫狂疯魔的笑意。
然后,她听见她在用几乎不属于自己的声音阴沉地低吼着:
“开——门——”
缩在角落的小厮,那人□□已洇出深色水迹,抖如筛糠的指尖捏着铜钥匙。
一阵细碎的金属相碰的声音响起,随后只听“咔哒”一声轻响。
门开了。
白栖枝的身体已经忍到极限。
幸好寒风冷雪铺面,将她体内浴火浇灭一层。
为了不让自己露出不合时宜的声音和神情,白栖枝赶紧松开小厮的衣领,冲进院子里那口古井旁。
那是□□井,里面的水清澈见底,是林听澜专门命人挖来给沈忘尘煎药用的。
可这个时节,井里头沉寂的已经不知道是井水还是融化的雪水了。
白栖枝用木桶急急打了一桶就往自己头上浇。
“哗——”
寒冷的井水醍醐灌顶。
那群想要看热闹的人匆匆赶来时,看到的就已经是个湿淋淋的、神智清明的、眼尾眉梢都是恨意的白栖枝了。
见状,仍有人不知好歹地上前,阴阳怪气道:“主母,您怎么将自己折腾成这样?要知道您如今可是林家牌坊,这牌坊嘛,就要有……”
“啪!”
清脆的一巴掌落下,男人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个红肿狰狞的巴掌印。
“来人!”白栖枝已经辨不出自己究竟痛不痛了,她现在脑子里只有浓烈的恨意与杀意。
哪怕那桶冰冷的井水已经将她浇的清醒,她仍恨不得将面前这些人都剁碎了填井。
“给我把他填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