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助理还没有缓过来。不是，他家老板最近怕不是抽风？一会哭，一会笑的。连公司都来得少了。之前不是还说什么剧团里个个都是“熟人”、“冰块”，没有意思。

这几周可是连轴转，除了公司就是剧团。别说梨园了，连家都回的少。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纪云霆舌尖一动，把那点薄荷柠檬味咽下去，摸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到后台群：

【我靠，他要是还不追，我他妈替他追。】

后台角落，林冬明刚合上台本。

他看到这条消息，抬了抬眼皮，慢吞吞打字：

【文明一点。纪老师。】

【他不会追。】

【但他会一直看着。】

这话发出去几秒后，纪云霆愣了下。

什么陈腔滥调？酸得他起了一声鸡皮疙瘩。

可纪云霆抬头看了看台上的两个人。半晌，他低笑出声，尾音带点冷意：

【搞文学的都这么会说话吗。】

林冬明没回。

他手边那本手抄台本，已经被他揉得起皱。封页角翘着，像一截旧信。

他没抬头，只是淡淡开口，朝身边还在吸鼻子的宁素笺说：

“她演得，比排练时好。”

宁素笺没回话，只是红着眼圈点头，紧紧攥住档案袋。她早知道的，这丫头一定可以做到。

这一场，不止是演出。

是火，是爱，是暗流汹涌里第一次有人光明正大地发了光。

*

帷幕落下，全场静默一秒，下一秒掌声雷动。

“牛的！”

“刚刚那段眼神对视，我鸡皮疙瘩掉一地！”

“那个女主是谁？沈清雨？她是不是还没成年？”

“那个演马路的男的是谁？气场炸裂啊！”

“导演……是他？”

有人终于反应过来，上网搜名字，下一秒就炸了。

#中戏剧团一夜爆红#

#恋爱的犀牛实习版好疯好美好浪漫#

#“中戏老师”登台演马路，台词比原版更狠#

帷幕后，沈清雨还在微微喘息，妆都没来得及卸，脸上的红晕随着心跳一点点散开。

掌声一阵接一阵，像风穿过胸腔，热意蔓延到指尖。

手机一亮一亮，全是群消息、转评截图，还有天涯热搜榜上《恋爱的犀牛》的红字卡点。

这一切来的快，来得盛。

可她心里只等一个声音。

身后，一道熟悉的气息靠近，茉莉混着雪松味。徐然洲站在她身后，声音低得像拂过她耳后的风。

“演得特别好。”

顿了顿，他轻声补了一句：“……我为你感到骄傲。”

最后两个字他说的不是特别自然，像是很少开口说这类话。确实，这个人惯会“收”，从不轻易评价谁，也几乎不说“特别”。

沈清雨没回头，只是弯了弯眼睛，笑得像一轮捡到糖的亮月。

“谢谢师父。”

她顿了一下，忽然转过头来凑近他，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点得意的小狡猾：

“不过你知道吗？你那句‘与你无关’，声音太颤了，差点藏不住。”

徐然洲怔了一瞬，眉眼没动。

她却笑得像得了罐头的小糯米，眼尾都在发亮：

“其实我知道你那天为什么生气，还有你在担心什么。你怕我演的不像我自己，怕我太像你，为了你，改变自己的表演风格。……又怕我放不下“马路”，入戏太深，对吗？”

“可是师父，你知道吗？我今天演的，正是我自己。完完全全的我。”

“还有，你怎么知道融入你的风格就一定不好？这叫‘个人特色’，反正你不就只有我一个徒弟嘛？”

她说的自然，仿佛这是什么特别骄傲的事情，眉眼生动的让他的心跳落了半拍。

“……你知道这意味什么吗？”他声音干涩的吓人。

“我是你的徒弟，自然会有你的影子。这有什么好隐瞒的？这不好吗？”

“…没有…没有不好。”他干巴巴地解释，难得没有平时那副“冷硬严厉”的师父样。

“师父。”

“嗯？”

“我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沈清雨的语速很轻，但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他的心上。

“你…一直是我的信仰。而‘雨中花’也是我想守护的，现在，我是为了自己和大家而上台。”

剧团的每一个人，都是她源源不断的动力，她站在荧幕上，亦是代表着那些满怀热爱却身居幕后的成员们。她会让他们知道，所有的付出和心血都不会白费。

“所以我没不开心。”她俏皮地一眨眼，然后提着裙摆哒哒哒地跑了。

速度很快，裙角一晃一晃的，像是在他的心上留下了一个一个印记。不深，却又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他形容不上来。这是一种他从来没体会过的感觉。但他并不反感。

徐然洲站在一片黑影之中，仿佛成了这场剧目的最后一幕。他没动，却像从头到脚被什么缓缓淹没。

不是灯光，不是落幕，也不是掌声。

而是她。

眼前忽然浮起这些天的细节。

她和宁素笺窝在练功厅角落里，手里拿着同款的小风扇，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还在讨论剧本。那天，他端着一杯热茶走进去，装作路过，其实脚步在门口顿了快十分钟。

她和林冬明为一场独白争得面红耳赤，他坐在后排假装看点位。可她每一个音节的转折、情绪的断点，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站在走廊边角，拿着手机发语音，低着头跟她哥说：“他今天连我加的那页笔记都没看。”

可他看了。早就看了。

他甚至把那句话抄了一句进了日记本里：“明明想靠近马路，可马路是一道不能越的线。”

她照顾他时留下的毛巾，蓝白格子边被洗得有点褪色了。他本可以随手换了，却留了下来，搁在沙发角落。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几天都没舍得动。

小姑娘大概以为，因为那天的事情，这些天他的种种都是在“哄她”。因为愧疚，所以迁就、补偿。

其实不是。他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不是愧疚，是认了。

是他终于想明白了。若她心意已定，那他退让无意义。不如任她选择。她要靠近，他再也不拒绝。因为她会不开心。她要想后退……那他便悄无声息地消失。

“凭她心意，任她选择。”

他徐然洲，好像真的喜欢上了一个会发光的小姑娘。

可他也知道——

她的小脑袋瓜总说要“独立自由地长大”，却在某些时候，软得像一颗糖，捧着星星都怕砸疼别人。

所以他可要护好了。

徐然洲低头，看着被自己无意识捏瘪的水瓶，手指微微松开。

走廊尽头，小姑娘的裙摆已经消失在拐角，只留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哒哒哒像心跳。

他没追。

他一向不追。

不是不会。只是，怕她回头看见他时，会慌。

她还没长大呢。

不过几年，他等得起。

他们来日方长。

【徐然洲爱意值：80％，情欲值：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