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的G65,六缸混动,还改装了的。”
带着成串玛瑙玉珠子的藏族大叔操着一口不是很清楚的普通话说道,满脸自豪。“外面、里面都改装了。你看,前头加装了防护杠,上面可以装东西。”
兰了扰挑开了眉毛,抬头纹都出来了。鹿璃倒是很平静,被大叔拉着参观这车。除了霸气侧漏又实用的外观,内里也是改装成了收纳极强的配置。后座与后备箱打通,空间利用率很高。
“这是合格证……”
鹿璃很利索的把手续办完,终于有空回头看自己的“向导”——兰了扰这摸摸那看看的,最后从后备箱探了个脑袋:“我说。”
“嗯?”
“你这租了多久?”
“不是租的。”鹿璃收起证件,淡淡地说,“我买下来的。”
兰了扰:“……”
见那人没有回应,鹿璃抬起头。“我在想,”兰了扰抬手把后备箱关上,扶着钢化护栏,“我能不能傍大款。”
鹿璃毫不留情的拆台:“你现在就是在傍。”
“那是,逮着羊毛哪里没有使劲儿薅的道理。”兰了扰笑了,眼睛倒是一点儿离不开这辆凛厉的豪车,感叹道,“真漂亮。”
鹿璃盯着她:“你很喜欢?”
“当然。”兰了扰回过头,抬眼看她,把目光递回去,“这加装费可不少吧?——走,去买点儿补给,咱们明儿就上路。”
说起来,鹿璃已经在扎的哈西带了有大半个月,兰了扰带着她把这个巴掌大的小镇子走了个遍。虽然房费还没有住完,兰了扰说好说,她跟阿妈说一声,往后推就行。
“沿着G318国道,一路走。”
没有明确的目的地,没有明确的经过点。
迷茫,未知,选择。
车上放着抒情曲《I》,兰了扰放下副驾驶位子的靠背,带着墨镜,怀里抱着一袋果粉。鹿璃开车和她做任何事情一样认真,双手握着方向盘,宽肩劲腰,目视前方。
这一路孤旅倒是有一点省事:不怕迷路。国道就像是自然里唯一的指南针,在茫茫绿色和绵延里显得格外突出和安心。
“大概还要走个一百多公里才有补给站。”兰了扰看着手机晃了晃,笑道,“唔,终于是连上信号了。”
大荒原上信号弱很正常。“你累吗?”她说,“换我来开?”
“还好。”
“停车吧,我要小解。”兰了扰呼了口气,大G靠边停下,顿时呼啸的风,静止的山,一望不到头的路面和郁郁葱葱的远景在相对停留下变得愈发清晰。
“现在是淡季,真是人迹罕至。”上完厕所的兰了扰绕过去,看见正在发呆抽烟的鹿璃,很自然的接过烟,“其实就算是旺季也不会很多人。”
鹿璃拉开主驾驶车门,兰了扰就先钻进去了。面对那人怔愣表情,女人笑笑,左手捻着烟在车窗处掸了掸烟灰,“上车。”
鹿璃坐上副驾驶,看着她:“你会开车?”
驾驶器发动,大G开的和鹿璃开的时候一样平稳。“唔。”年长者把烟衔在口中,一手扶着方向盘,“很意外?”背靠着后背,一手撩起发梢,“就像我不知道你会抽烟一样。”
鹿璃微微转回去,双手抱臂,很快、很轻的笑了一下。“我当过兵,”她说,沉沉的嗓音染着烟味,“当然会抽。”
兰了扰左手夹着烟,往窗外抖了抖:“违纪啊?”
鹿璃瞥了眼她:“不是。巡逻路上,会从队长那里摸两根。”
女人轻哧的笑了一下。
“很惊讶吗?”
“不。”兰了扰把烟蒂捻在坚果壳上,“就像你知道我会开车一样不惊讶。”
鹿璃挑起一只眉毛:“你怎么知道我知道你会开车的时候不惊讶?”
“一个中过枪伤,打过架,身手可以和你相比的、比你年长的女人,要是连开车都不会,”兰了扰歪着脑袋,她开车速度比鹿璃要慢些,景色在眼前缓缓经过,空了一句话,“毕竟这一点很难解释,在中国能受枪伤是个很震惊的事情。”
鹿璃忽然想到那天她和那个神秘的女人的谈话。
“蜗居在中国一个偏僻的小地方,自生自灭,却又能有这么匪夷所思的经历。”鹿璃说,“我合理怀疑你的身份。”
“你怀疑也没用,我又不是没有营业执照和身份证。”兰了扰吊儿郎当的神色娇媚灵动,语气欠欠的,“略略略~”
确实。被她气笑的同时,鹿璃一想到这里就更加疑惑,眉眼微微压低。如果她身份存疑尚可以此为要挟知道什么,但是现实与此相悖。
“……你那天谈话的女的,是谁?”
“嗯?”兰了扰戴着墨镜:“哦,怎么了?”
“你喊她是警察,但是她说她现在是个无业游民。”鹿璃说,“你们有过节,或者是单方面的你不能原谅她。可是为什么呢?”她声音杂着西北雪山的硬茬儿感,刺,“在中国,不会有人去和暴力机关纠缠不清。”
“在中国,难道军人就会这么八卦?”兰了扰“嘶”了一声,脸上却没有任何不耐烦的神色,在鹿璃看来,更多是一种好奇和,闲适。“你想知道什么?”
“我问了,你也不会回答。”
“那就不要问。”
一阵沉默。
气压有些低。鹿璃拧着眉头把头偏向窗边,看着缓缓后退的清一色的草野。延绵低低起伏的小土陵在夏季也是难得的一时生气,荒漠也染上绿。碧草连天,鹿璃心里倒是闷得难受。
她打开窗,任由冷风灌进来。风把披着头发的兰了扰的发梢吹的凌乱,车速明显降了降,她偷偷瞄到女人腾出一只手抚着头发,却不见怒色。
“生气了?”
鹿璃没说话,微微咬着下唇。
兰了扰很短促而轻的笑了一下,看着她又掏了一支烟出来点上,来代替自己缄默的回答。白烟缭绕的模糊了对方的神色,兰了扰一笑,伸手抽走她嘴里的烟。
“少抽点,”接着她咬上烟蒂,“对身体不好。”
鹿璃没说话,默默的开窗通风。
兰了扰平静的把那根烟抽完:“给我根筷子。”
鹿璃没反应过来:“嗯?”
“一次性筷子,或者什么长条形的细棍。”兰了扰抚着头发,狭长而微翘的丹凤眼眼尾斜着撩她,笑道,“快点儿。”
中午吃速食便当剩下来的筷子还在,鹿璃拆了递给她一支。大G平稳但稍微缓慢的行驶在看不见人迹的国道上,女人右手接过筷子,一偏头,一筷迅速撩起整头头发,柔顺的黑发自然的拧成一股,她手腕一转,不过电闪石光之间,以筷子为中轴固定的低发髻就这么挽好了。
鹿璃看的有些暗暗惊异。
女人做完一切,回头瞟了她一眼,那装X的神色仿佛在说:吊不吊?
鹿璃终于看懂了,讷讷地说:“其实我有皮筋。”
兰了扰:“……”
*
晚上11点,兰了扰成功把大G开到了就近的服务站。加油站在荒凉的山区里显得格外诡谲,亮着灯兀立着,倒是显得违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