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修脱去工作服，换上一件正式西装。平时不注重外表的人，仔细打理好发型，刮掉潦草的胡须，顿时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我就说你不留胡子更帅，非不信。”山姆点了支烟，懒洋洋地往沙发上一倒，左手自然而然横架在沙发的靠背包上。“什么时候才能找个女朋友让你妈安心呀。”

话里满是恨铁不成钢。

马修对着镜子打好领结，确认仪表再无问题，转头拿起花名册出了门。“我去看看他们情况。”

“可怕的事业狂。”山姆轻笑一声，仰头吐出一片烟雾缭绕。

叩叩。

等候间密密麻麻站满了人。马修推门而入时，被隔绝的内部声音也如洪水般涌泻出来。

“红姐红姐，我要化这个！”一个奴隶手握几个月前的时尚杂志，迫不及待地指着模特脸上的精致妆容。

“好，我看看。”被称为红姐的女人有着一头天生的红色卷发，比起周围小鸡仔般兴奋的奴隶，她更像只安静优美的天鹅。

马修总是很容易被这个叫作红柳的女人吸引，只是刚进门就愣了神的程度。

他不自在地清清嗓，开始清点人数。高危区58人，实到57。

正当他心中警铃大作时，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不好意思麻烦借过一下。”

又是这个阿梨。

“你干什么去了？”马修皱着眉质问，“拍卖会开始前所有人只能呆在等候间不知道吗？”

“只是去了趟卫生间。”

尽管归安梨一副坦荡荡的模样，马修始终觉得她没安好心。

“怎么了？那个姑娘啊，差不多离开了五分钟左右。”红柳对她有印象。

这里的规矩都是公开透明的，除了归安梨，之前从未有人明知故犯，因此当归安梨跑来告诉她要去卫生间的时候，忙得不可开交的红柳内心也懵逼了一瞬。只不过还没等她做出回应，归安梨已经自顾出门了。

马修只好眼神威慑：“没有下一次。”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普通等候间。

“怎么样？阿梨怎么说？”见芳华回来，虎子连忙上前。

就在几分钟前，普通等候间的房间被兀地推开，吵闹的人群骤然安静，百来双眼睛直直地被门外的动静吸引，只见归安梨呆呆地站在门口，喃喃自语着“难道这里不是卫生间？”这种话，看起来是走错了路。

米娜一眼就认出了归安梨，惊喜激动一齐涌上心头。还没来得及张嘴跟她打招呼，门又重新被关上，这让米娜有些措不及防。

众人只当是个微不足道地小插曲。

虎子和芳华对视一眼后，带着其他几人默契地往门口移动，由此造出视野盲区，让芳华从后面成功溜出门。米娜默默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没由地泛酸，眼里满是落寞。

等到芳华来到卫生间，归安梨早已再此等候多时。

“我还担心你们反应不过来，不过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归安梨淡淡一笑，“好久不见，你们还好吗？”

简单交换完两边的近况，归安梨直接进入正题。

“奴宠的生活是怎样，想必你们应该多少都有所耳闻吧。所以我想问的是……”她顿了顿，认真观察起芳华神情的变化，“你们是打算自己决定往后的人生，还是听我的？”

“自然是跟着你了！我一点也不想当什么奴宠。”芳华情绪有些激动，似乎很担心回答错误就会因此失去一位如此优秀的领袖。

“不是跟着我，而是服从。”归安梨正色纠正。

对于追求自由的人来说，无疑是从一个牢笼走入另一个牢笼。

“这……”芳华犹豫了。

“不用急着回复我。”归安梨估摸着时间准备离开，“也请帮我如此转告其他人，今晚拍卖会结束前，我会一直等你们的消息。”

芳华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转述给了其他人，和她一样，虎子一行人也是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懂归安梨在做什么打算。

“米娜，你有什么想法吗？毕竟你和阿梨相处的时间最长。”芳华揉了揉小朋友的脑袋。

“她太小了，你跟她说这些她也不懂。”虎子也蹲下来，笑着捏了捏米娜的脸。

自从归安梨和他们不再同一区，照顾小朋友的任务就被芳华和米娜自然而然接了过去。

“我明白，我又不笨！”米娜努力维持着和平时一样的笑容。相处得再久又怎样？自己只是个帮不上忙，又不重要的拖累罢了。

阿梨姐的计划里从来没有她的一份任务，阿梨姐的身边也从来没有她的位置，刚刚进来的一刹那所传达的信息，也只有自己没反应过来，还自顾地在那傻乐。她特别希望自己的开心和幸福能顺着视线传达给眼前的人，但好像自己还是太矮了，往人群里一站就失去了踪迹。

毕竟，毫无光芒的存在无法被看见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热闹许久的等候间终于迎来了平静，珍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似乎格外满意今天的造型，心情大好。

“哎，你就准备这么寡淡地上？”珍妮拉着归安梨左瞧右看，总觉得差点味。

归安梨就那样乖乖站在原地，任凭珍妮来回折腾：“造型不是重点，关键在于人。”

既然奴宠的本质是专为客人打造的定制商品，投其所好才是关键，一旦将自身的形象固定，就会失去灵活，变成全靠运气的豪赌。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讲，留有余地的朴素就是最合适的造型。

从六点等到晚上九点，马修和山姆才重新进来，带着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去往另一个房间，在那里，所有奴隶全部汇合。

三座高大的货架分别位于房间的正面与两侧，口袋般将入口围住，每座货架十行七列，共有七十个空间，一条对折式金属直梯贯穿于货架正中央。

马修顺着进门右手的墙壁摸去，一盏盏顶灯应时亮起，将整个空间照的更为清楚：上好的绯红色绸缎在货架后方自然垂下，褶皱起伏荡漾，线条角度恰到好处，与镶嵌其中的宝石相互映衬，共同奠定了房间华美的基调；黑金地毯柔软舒适，走在上面悄无声息，让人连呼吸声都不由自主地放轻。

经过房间正中央时，归安梨一眼便认出了摆放在此的一套桌椅，价值不菲。

这里，与其说是待客室，更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展厅。而那空出来的货架，则是她们即将站上的展台。

“找中位置就快上，没那么多时间给你们慢慢欣赏这里的布置。”说话的普通区的负责人。

位置吗？

站的高，自然给人以高贵傲气之感，站的越矮越平易近人。同样，正侧之分也有区别。倘若以这套桌椅不久后要迎来的客人为审视主体，相较于被剥夺对视主动权的侧面，正面则更具有攻击性。

真是格外贴心的服务。

归安梨眯了眯眼，毫不犹豫走向今天她该去的位置，正面货架，第三排第五列。

归安梨前脚刚踏上楼梯，珍妮后脚也跟了过来。

“今天你的幸运位置在顶层。”归安梨轻笑一声提醒道。

“我知道。”珍妮叉手环胸，在这生活了这么久，这些东西她再清楚不过了，不过阿梨一来就发现了诀窍着实令她有些意外，“我当然知道这风格该去上面，不过人家今天就是想玩一手反差嘛！”

说着摆出了一副惹人怜爱的表情，差点没收到归安梨的一记爆锤。

九点一刻，待客间的房门正式被服务生敲响。

顺着服务生指示的手，一名西装穿得笔挺的男人迈步而入，皮鞋擦得铮亮。那人微微摘下礼帽，朝里面的所有人行了一记点头礼，举手投足间，无不洋溢着绅士之气。

男人带着半覆面紫色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与微笑的薄唇。他也不说话，只是走到桌旁的沙发坐下，自然地为自己倒了盏茶。

归安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默默在心中将他排除。常客，她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