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博远无言以对,还真是自己说的。他翻身爬起来,突然发现自己全身衣物都被换了,顿时又慌张了:“你对我做了什么?”
“如你所见。”叶修支着脑袋,笑意盈盈。
许博远差点眼前一黑:不会吧?自己就这样被……?
他转身抓起自己的钥匙钱包,夺路而逃,连换下来的衣服都没拿走。
回家换了衣服以后到了幼儿园,他还是没能冷静下来。
“小许,你这是怎么了?还在担心昨天的事吗?”园长恰在门口,“别担心了。那人已经走了,虽然不知道是谁给了压力,现在已经没事了。”
“是这样啊,那太好了。”许博远勉强笑了笑,走了进去,却看到小胖和小虎的双方家长被喊来了。原来昨天下午两个孩子打架打得太凶,双方就找上门来。
“小胖,你为什么要打小虎?”
“小虎他抢我糖,还扔了我的玩具。”
“小虎你又为什么要欺负小胖呢?”许博远又转过去,耐心地问小虎。
“小胖他乱接别人东西,那个人会拐卖小孩,专门拐卖我们这种小孩。我是为他好!哼!真是不长心眼儿!”小虎老气横秋地答道。
园长走过来,拿了一张画像让小虎认,果然是那个人,正在被警方通缉的拐卖嫌疑人。
两个孩子重归于好,许博远心里也有些触动——自己是不是误解了叶修什么?
回到家,他想了想还是去敲响了叶修的房门。
“哦,你说昨晚么?你就是抱着我一直哭来着,说你要被辞了什么的,我就找我舅舅说了一下。后来你喝多了一直在吐,我就只好给你洗了澡换了衣服。”叶修简洁又诙谐地说。
许博远心里真是天雷滚滚——抱着他一直哭?天啊!所以自己没被做什么?
“看你这样子,好像是期待我有做什么啊。”叶修看着他纠结的苦瓜脸,又开起玩笑。
“不不不我不是……我没有……那个,抱歉……”说完,许博远就跑进了自己的家门。
太丢人了!
许博远听着自己“怦怦”的心跳,许久不能冷静下来。
可能是自己太疑神疑鬼了?可能叶哥只是单纯地比较gay里gay气?嗯,看在他帮自己的份上,就先不计较了吧——许博远全然未觉,自己对叶修的忍耐度又上了一层。
转眼就十一月了,叶修要去参加作家们的年会,于是匆匆拉着行李箱就走了,把钥匙丢给许博远让他帮忙照看。许博远无奈地接下了活儿:怎么又成你家保姆了呢?
他打扫完书房又去打扫卧室,看了看,决定把电脑桌架子上这一排仙人掌都拿走:“摆一排摆在这里有什么用?防辐射也不是这样的吧?”等他凑近一看,才发现仙人掌都半死不活,“不会吧?这都是淹死的?”
他十分无语地把仙人掌清理掉,转头却看到墙上的水墨画《蓝桥春雪》。
“叶哥还真是好品味呢。”许博远思忖着,突然注意到画面下方很小的一行题诗:“蓝桥春雪君归日,秦岭秋风我去时。”
“原来是出自这首诗吗?”许博远默念了两遍,突然眉头一皱,“等等?蓝桥春雪君归日?”他突然就脸红了——叶哥难道是故意的吗?原来自己被耍了这么久?
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人背得下来这首诗,想想之前顶着这个ID和叶修一起闯荡了那么久,万一被哪个“文化人”看出来了……那自己岂不是已经被暗地里嘲笑了很久?
许博远气呼呼地扔开抹布,就要去给叶修打电话。
说起来,这家伙自己跑出去玩,这都一个月了也不见人影,还知不知道回家了啊?明明自己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也没人陪自己过……
正发着牢骚,电话接通了。
“喂?小蓝?我正要找你呢。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儿了吗?”
电话那端传来叶修爽朗轻松的声音,伴随着滋滋的杂音,好像一股电流击中了许博远的耳膜。他一下子就把刚才要吐槽的一大堆给忘得干干净净:“啊,不,没什么事儿,就是……就是打个电话……这不看你还没回来嘛……”
“哟,是想我了啊?好说好说。”叶修在那端笑了起来,许博远都能脑补出他眯着眼翘起嘴角的模样。可这自恋的语气是打哪儿来的?为什么打电话就是想他啊?
许博远正绞尽脑汁想辩驳一句,叶修却又加了一句:“你注意着点啊,等会有机票送过来,你现在就赶快收拾收拾东西吧。”
“机票?什么机票?”许博远一脸茫然。
“你不是想我了吗?我给你买了机票,你也飞过来玩玩吧,风景可好了。”叶修的语气十分理所当然。
“这……这太破费了吧?”许博远还没回过神来。
“没事没事,你快点收拾啊,明天一早的机票。”说完叶修就挂了电话。
听着“嘟——嘟——嘟——”的回声,许博远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在以同一个频率缓慢地跳动,简直呼吸不了。
没过几分钟,机票就被送来了。拿着手里真实可触的机票,许博远激动地想转圈:好开心啊,马上就可以飞过去看到他了,马上就可以和他一起看风景了——他有点手足无措地拾起抹布,突然又看到了墙上的水墨画。
“啊!不行!不能就这么让他得逞!”许博远突然又坚决起来。他思索了很久,最后再次跑出门买了一张账号卡回到家,接着,他心满意足地把□□签名改成了“君归蓝河日,破雪纵晴舟”。
第二天中午,许博远就抵达了目的地,发现只有叶修一个人。
“你那些同事呢?”
“没一起。我是一个人到这个城市来的。他们在不方便。”叶修笑着解释。
“什么不方便?”许博远愣愣地问。
“因为我要带你去认识一下真正的‘蓝桥春雪’。”叶修很自然地接过他的行李箱,率先朝前走去。
“真正的‘蓝桥春雪’?什么意思?另有其人吗?难道那幅画是他前女友送的?那带我来是干什么?对了,他会不会已经看到我那条签名了?……”许博远内心飞快地闪过了诸多杂乱的思绪,但还是忐忑不安地跟了上去。
吃过午饭,叶修与他直接坐了出租车朝郊外驶去,前方隐隐可见一条河流。
“这是去哪儿?”
“坐船。”
“坐船?”许博远非常不解。
“不是你□□签名说的吗,想坐船。”叶修挑挑眉毛,语气带了一丝促狭。
“啊?啊是吗?是这样的啊……”许博远这才想起来自己瞎凑的两句诗,莫名有点脸红。
坐上一条小船,顺着河流而下,两边岸上的树木依旧覆盖在深深浅浅的白雪中,天气却甚是晴朗。真的是“破雪纵晴舟”啊,许博远内心有点小感动。此刻河面上游人并不多,船上也只有他和叶修两人,一起踩踏着脚踏板,悠悠向前行驶。
“喏,快到了,‘蓝桥春雪’。”叶修突然出声,打破了宁静。
许博远循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前面有一座优美古朴的拱形石桥,与水面相映成为完美的圆形,只是桥身的颜色很特别,是青白混杂的蓝色。桥身与桥墩处积雪皑皑,远看正似叶修家里那幅水墨画。
许博远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看到了这般景色。
“这,这是真的?”他喃喃低语。
“嗯,家里那幅是我自己画的。”叶修噙着笑意,“我第一次看到这里的风景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一天会有这样一个人,我只想带他一个人来看这样的风景。”
只想带他一个人来看这样的风景。
只想带他一个人来看。
只想带他一个人。
许博远觉得脑子里嗡嗡地,下意识地想站起来瞧得更仔细一点,却没发觉在船上这样不妥,船身当即就摇晃了起来。
“小心!”叶修及时伸出双手,稳稳地拽住了他的胳膊。
“啊抱歉抱歉,我刚刚……走神了……”许博远脸有点烧红,不敢承认自己刚才听得清清楚楚。
“啊是吗?想看仔细一点你站起来也行,不过要拽紧了。”叶修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然后握住了他的左手,示意他站稳。
那温暖的体温一下子就从指尖直达心脏。
许博远急忙转过脸去看风景,感觉自己的脸烫得吓人,可心里依旧在回放着那一句话。
接下来很久,两人都没说什么话。叶修倒是不紧不慢地样子,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
晚上,河岸上支起了许多小棚子,俨然出现了一条小吃街。两人走在其中,左看看右看看,尝了很多特色小吃。
“啊,这里有糖人!”许博远突然有些激动,拉着叶修就穿过了人群,丝毫没发觉自己拉了叶修的手而非袖子。
“怎么办啊,我也想要一个。”叶修故作委屈地说,那小表情学得就好像幼儿园孩子一样。
许博远看了有点不忍心,虽然知道他是装的,但也不好意思拒绝他。于是他走上前去,同摊主老爷爷说了两句,让他挪了点地方出来。接着,许博远居然蹲下来,有模有样地开始做糖人。不多时,一个“叶修”就出现在了他手中。
“厉害厉害,小蓝你真是深藏不露啊。”叶修十分欢喜地拿出手机,对准许博远就是“咔嚓”一声。
“干嘛要拍我?”许博远扯了扯嘴角,“你自己拿手上拍呗。”
“这可是小蓝送我的,当然要一起拍下来。”叶修笑得十分满足。
所以自己就这样被抓拍了一张黑历史?不行不行等会一定要找回场子。许博远心想着。
逛完夜市,叶修提议去放河灯。夜色下的“蓝桥春雪”映着点点河灯漂过的流水,也煞是好看。
“记得在上面写愿望啊。”叶修从衣兜里摸出笔递给他。
“你写的什么?”
“当然是能永远‘家里蹲’啦。”叶修满不在乎地把右手插进裤兜去摸烟,左手拎着河灯,却没有想转过来给他看的意思,“你呢?”
“我要办一个没有各种权势关系捣乱的幼儿园。”许博远一笔一划地写着,很是认真地说,眼眸在烛火的映照下微微发亮。
“那就祝你梦想成真吧。”叶修笑着蹲下来,轻轻把河灯放入水中。
对了,偷拍他一张!
许博远急忙掏出手机对准了叶修。就在这时,水面上刮过一阵微风,叶修的河灯打了个旋儿就飘远了,上面的字迹一闪而过,不过不像是只有三个字的样子。
许博远急忙打开相册,放大图片,这才看清了那行字:“许博远生日快乐!”
是七个字,不是三个字。字体挺拔修长,笔锋凛冽却不夸张,竖和勾很是赏心悦目。
许博远怔怔地握着手机,眼里有些模糊。
“小蓝,怎么了,沙子迷眼了?”叶修直起身,关切地问。
“还不是被你的烟给呛了。”许博远故意把目光投向了别处。
“这不是一个月没人给我做糯米条了嘛。”叶修无奈地说。
“你这不是赖上我了吗!”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叶修笑呵呵地答道。许博远顿时无话可说。
第二天,两人返回了家,径直进了许博远的屋子。为了答谢叶修请自己旅游,许博远决定下厨做顿大餐,便嘱咐叶修自己去打会儿荣耀。
叶修走进许博远的书房,刚打开电脑,就发现了鼠标旁边一张陌生的账号卡,插上一看,用户名叫“蓝河”。
“君归蓝河日,破雪纵晴舟?哟,看来是被他发现了。”叶修丝毫没有被戳穿的觉悟,反而大大咧咧地走进了厨房。
“小蓝啊,你又注册了一个小号啊?”
“嗯,怎么了?”
“看来你很有觉悟啊。”叶修笑着,隔着油烟的许博远突然就觉得一阵凉意顺着脊背爬上脑门:“什……什么觉悟?”
“当然是被我吃的觉悟啊。”叶修二话不说关掉了煤气灶和抽油烟机,打横就把许博远给抱起来,走向了卧室。
“喂喂喂!你干嘛!你这个QS!”许博远突然就意识到了要发生什么,慌里慌张地要下来,“你这是白日宣——”
话未说完,他就被堵住了嘴,过了好半天才喘过气来:“你你你!什么时候又偷用的我的牙膏?”
“就刚才。”叶修笑得像只狐狸,“总得有准备工作嘛。”他非常迅速地拉了窗帘关了灯。
“你真是无药可救!”许博远放弃了抵抗。他早该想到会有这一天的不是吗?他突然意识到,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是叶修的猎物了。
“药不就在这儿嘛。”叶修笑意不减,弯腰靠近了他的耳边,“能吃一辈子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