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更夫收锣的声音,惊起檐下白鸽,振翅掠过咸阳城头初升的朝阳。
捉到墨羽的秦王感念人才,墨羽投入麾下,开始进入黑冰台同时继续研究之前的图纸。
这些奇怪的图纸听说是昭阳给的,嬴政倒是心下好奇,不过没说什么,全力支持。
……
暴雨如注,咸阳宫章台殿的青铜兽首瓦当不断坠落雨帘,长明灯在穿堂风中明灭不定。
阿黎被惊雷炸醒时,绣着并蒂莲的寝衣已被冷汗浸透。
糟了。
她赤足踩过冰凉的砖,发间金步摇撞出细碎声响,柘浆甜香随着奔跑的衣袂在廊下散开。
少女撞开殿门,素白寝衣在风中扬起,像只惊惶的白鸽。
“不小心”将案上陶碗翻倒,深褐色的汤药上蜿蜒,将奏章里"河西太原郡"的字迹晕染。
嬴政握着竹简的指节骤然发白,目光死死盯着药渍勾勒出的雍城。
"又做噩梦了?"
嬴政将颤抖的少女搂入怀中,玄色大袖拂过案上狼藉。
他腰间双鱼玉璜发出脆响,温润的和田玉在掌心碎成两半,殿外炸雷轰鸣,照亮君王眼底翻涌的杀意。
阿黎埋首在父亲颈窝,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他腰间革带:"梦里...梦里看见宫墙都在流血..."
突然抬头,丹凤眼映着跳动的烛火,"父王,已死的长信候的封地鄠县,不正是通往雍城的必经之路?"
殿内空气骤然凝固。
嬴政猛地抱起女儿走向舆图,青铜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大秦版图上,宛如蛰伏的巨兽。
"蒙毅!"
君王一声令下,黑衣暗卫即刻而入,"传本王口谕:命蒙恬率三千锐士,携朕玄铁令箭,今夜子时前封锁鄠县所有要道!将那两个私生子处置了。"
五更鼓响时,阿黎蜷在父亲膝头沉沉睡去。
嬴政轻轻拨开她汗湿的碎发,目光扫过案上被药渍浸透的奏章——已被汤药泡得支离破碎。
窗外暴雨如注,蒙恬的铁骑正踏着闪电疾驰,马蹄声震碎鄠县城外的晨雾,惊起无数寒鸦。
……
第二年,墨羽便将那些精巧之物打造完成。
他带着精致复杂、指针嘀嗒转动的齿轮钟表,能凭借水流之力自动汲水、省时省力的水车,还有可快速收割庄稼、极大提升农作效率的农具,呈现在秦王嬴政与小昭阳公主面前。
秦王嬴政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些新奇物件,目光中满是惊喜,小昭阳也兴奋得眼睛发亮,不住地拉着嬴政的衣袖,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的期待。
嬴政抚了抚小昭阳的头,当下决定,要让人实地试验这些物件,看看实际效果究竟如何。
消息一经传出,整个咸阳城都隐隐躁动起来,百姓们都对这些新奇物件充满好奇,纷纷议论猜测。
很快,嬴政带着小昭阳,在一众侍从和官员的簇拥下,来到咸阳城外的农田。
墨羽指挥着墨家旁系子弟,将水车安置在水渠边。
随着水流推动,水车缓缓转动,水斗有序地汲水、倒水,清澈的渠水被源源不断地引到田间。
正在劳作的农夫们早就听闻陛下和公主会带着神奇物件前来,都围拢过来,眼中满是好奇与敬畏。
墨羽耐心讲解着水车的原理和使用方法,在他的指导下,一名年轻力壮的农夫壮着胆子上前试着操作了一番。
原本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和体力去提水灌溉,如今借助水车轻松了许多。
农夫满脸惊喜,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陛下、公主,这物件可真是个宝贝,以后咱浇水可就省劲多了!”
周围的农夫们也纷纷交头接耳,惊叹之声不绝于耳。
接着,众人又来到一片成熟的庄稼地旁。
墨羽拿起那台农具,向周围的人展示其构造,“这农具,能加快收割速度,各位且看。”
说罢,他亲自示范起来,只见那农具在他手中灵活挥动,不一会儿就割下了一大片庄稼。
随后,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农上前尝试,起初还有些生疏,但很快就熟练起来,收割的速度比以往用镰刀快了数倍。
老农激动地扔下农具,跪地叩谢:“陛下圣明!公主福泽!有了这东西,秋收时能省不少功夫,庄稼也能更快归仓呐!”
周围的百姓们见状,也都纷纷跪地高呼万岁。
嬴政望着田间沸腾的景象,眼中燃起雄图霸业的火光。
他即刻召来丞相李斯,当场下旨:"着各郡县官吏三日内至咸阳宫观摹新器,墨家匠师分十队随往,半月内务必教会各乡亭卒使用之法。"
又命蒙毅调拨五百戍卒,护送工匠携器具奔赴巴蜀、关中两大粮仓,沿途搭建示范田。
诏令如雷霆般传向四方,咸阳工坊昼夜不息赶制水车与农具,墨家子弟的玄色身影穿梭在各郡县之间。
嬴政甚至在章台殿设立"百工署",亲自绘制嘉奖令:凡推广新器得力的官吏,可越级升迁;能改良器具者,赏千金、赐田宅。
小昭阳也学着父王的模样,用稚嫩的笔迹在竹简上画下鼓励的图案,命人送往各地。
数月间,渭水两岸的水车如林转动,关中平原响起新式农具的铿锵声。
当第一批使用新农具收割的百姓捧着金灿灿的谷穗进贡咸阳时,嬴政抱着小昭阳登上城楼,望着载歌载舞的民众,重重地拍了拍墨羽的肩膀:"大秦有先生,何愁不能席卷八荒!”
转身将半块错金虎符赐给昭阳公主。
“昭儿,这半块怎么做,你看着办。要知道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大秦尊贵的公主,我嬴政的女儿。”
另一半在他手里。
即使他不在了,这枚半虎符可调虎贲军,保公主一世没有问题。
当然,秦王本人没意见的情况下,调动。
如果秦王崩殂,就另当别论了。
而这场由新奇器具掀起的变革,正如同燎原之火,迅速改变着大秦的每一寸土地。
生产力大大提高,解放了一部分劳动力。
甚至引来了其他国的百姓求购。
……
咸阳宫殿内,鎏金朱雀灯将蟠龙柱照得忽明忽暗,青铜屏风在穿堂风里轻颤,发出细碎的嗡鸣。
已经十三岁的昭阳跪坐在错金银案几前,藕荷色襦裙绣着细密的缠枝莲纹,腰间半枚错金虎符随着动作轻叩连禁壶,在寂静中泛起清越回响。
她正用银签挑着梅子糖渍,丹凤眼忽然瞥见华阳太后手中碎裂的犀角梳——梳齿间还缠着几缕花白的发丝,像极了老太后此刻紧绷的神经。
"楚国送来的和亲帛书。"
华阳祖太后猛地将竹简砸进青铜凫尊,鎏金凫鸟在撞击中溅起水花,惊得檐下金丝雀扑棱乱飞
这位祖太后今日着一身赤绡云纹大袖衫,眉间朱砂痣艳若凝血,却掩不住眼底翻涌的妒意,"你父王竟用九宾之礼退了。"
昭阳灵巧地吐出梅核,指尖的糖汁在大秦舆图上洇出深色圆点。
她慢条斯理地用丝帕擦拭唇角,腕间银铃随着动作轻响:"因为阿黎说跟父王相配的只有大秦帝国。"
话音未落,连禁壶上的青铜鸳鸯突然发出咔嗒轻响,惊得华阳太后手中犀角梳应声而落。
老太后布满褐斑的手死死按住案几,华服上的珍珠璎珞簌簌作响。
她浑浊的眼珠盯着昭阳腰间晃动的虎符,声音像砂纸磨过青砖:"稚子妄言!楚国乃虎狼之邦,此番联姻意在分化秦室,大王岂会因你一言......"
"曾祖母的珠花歪了。"
昭阳突然起身,广袖间滑落半卷帛书。
她踏着碎玉步从容上前,十二岁及笄时父亲亲赐的步摇随着步伐轻晃,附身时,银质羽翼不小心扫过华阳太后脖颈。
手指还沾着梅子汁,却精准地扶正老人鬓边东珠,"阿黎前日见父王在章台殿发脾气,把竹简都扔到渭河里了。"
小姑娘压低声音,"竹简上好像写着'楚女'两个字呢。"
台下的赵姬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艳丽的丹蔻在皮肤上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她当然记得那日——嬴政撕碎楚使国书时,冕旒玉藻扫过丹陛,珠串撞出的声响惊得满朝文武屏息。
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三日前的晚宴上,昭阳抱着父亲的胳膊轻笑:"父王要是了立后,阿黎就把那人扔到函谷关外。"
赵姬添火“政儿,对昭儿还真是宠爱啊!”
"荒唐!"华阳太后自然也是听说了的,拍案而起,广袖扫落案上鎏金香炉,"楚国公主乃王室贵胄,岂是你......"
"可父王说阿黎比一百个楚国还重要。"
昭阳突然从袖中掏出个鲛绡帕,上面用金线绣着歪歪扭扭的"秦"字。
"曾祖母知道吗?我这半块虎符丑的要死,阿父说改天要弄好看些。"内心吐槽“论权势,我可是有兵的公主,那个楚公主有吗?”
殿内骤然死寂。
赵姬望着少女挺直的脊背,忽然想起传闻六年前那个夜。
小团子闯进章台殿,却固执地说要保护哥哥们。
如今当年的稚童已亭亭玉立,腰间虎符与大王的那半绝对严丝合缝。
此时放在她眼里格外刺眼。
想到秦王将兵符给了这个丫头。
还没有立太子,现在女子执掌虎符,像什么话!
"兵符乃国之重器,容不得儿戏!"
华阳太后剧烈咳嗽起来,珍珠璎珞撞击出杂乱声响,"尽快将虎符还与大王,日后择一夫婿才是要紧的事。"
笑话,凭本事拿的,给了我的,还想让吐出去?
昭阳突然俯身捡起地上的香炉,琥珀色的眼珠映着烛火:"祖祖母的梳子也该换了。新的不试试怎么知道好不好用。当然,曾孙女觉得新的好。"
接着,迎着华阳太后的不满的目光,她从袖中摸出个檀木匣,打开时满室生香,"这是父王命人从昆仑采的和田玉,说要给阿黎打把能梳到十八岁的梳子。"
小姑娘将玉梳插入老太后发髻,"曾祖母若是喜欢,阿黎明日让父王也给您做一把?正好凑个对。"
曾祖母能做到这个位置,野心我又没有的。
赵姬看着华阳太后骤然惨白的脸,心中冷笑。
当年蕲年宫那场叛乱,若不是昭阳提前让扶苏改道,若不是她救下的墨家少年执掌黑冰台,咸阳城早已血流成河。
"都退下吧。"
华阳太后挥了挥手,看着昭阳蹦跳着跑远,藕荷色裙摆扫过门槛时,虎符撞出的声响。
她低头摩挲着袖中密信,唇角勾起冷笑。
而这一切,不过是某个小姑娘皱着鼻子对父亲说:"阿黎讨厌楚人。"
秦王为什么反对,值得考究的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