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横滨又在下雨，潮湿的霉味从集装箱的缝隙渗进来，黏在他的皮肤上。他盯着头顶上斑驳的水渍，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太安静了。

港口黑手党总部的灯光比记忆中更昏暗，他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把玩着从刑讯室顺来的手术刀。他路过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办公室，总觉得门上应该挂着“太宰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

但他推开门，里面只有几个情报组的成员一边忙碌一边向他投来惊恐又疑惑的目光：“太宰大人，您找谁？”

……真是奇怪，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个房间应该充斥着甜腻的气息，应该有一个金发蓝眼的讨厌鬼在他开门的瞬间扔来一支钢笔？

“太宰大人。”路过的成员低头行礼，眼神敬畏，恨不得贴着墙避开他，不见往日的复杂——没有那种“又来了，弗吉尼亚大人到底什么时候管管他”的无奈。

弗吉尼亚？

他在心里咀嚼这个名字，舌尖泛起铁锈般的腥甜。

森鸥外的办公室门开着，首领正在和尾崎红叶讨论什么。见他进来，森微笑着推过一份文件：“正好，太宰君，关于下周军火交易的任务……”

太宰盯着那份文件：“这种事前辈会处理好的吧？”

空气凝固了一瞬。

“前辈？”森困惑地挑眉，“你指谁？”

太宰的脸色变得难看。

“你最近精神很差呢。”森鸥外递来一杯红茶，“需要心理医生吗？”

“比起那个——”太宰突然凑近，“首领，我们是不是少了一个干部？”

爱丽丝的蜡笔咔嚓折断。

训练场的沙袋被重力碾爆时，赭发少年正暴躁地踹飞第三个陪练。

太宰手放在训练场二层的栏杆上，忽然觉得橘发少年应当有个固定的、娇小却能跟他旗鼓相当的对手，可当他仔细回想时，却只回忆起中也独自在训练场暴揍沙袋的身影。

“喂，青花鱼！”中也抹了把汗，瞪向他，“你看什么看？！”

太宰歪头：“中也，你认识弗吉尼亚吗？”

“哈？什么玩意儿？”

“金发，蓝眼睛，喜欢甜食，15岁当上干部——”

“你嗑药了？”中也皱眉，“港口黑手党史上最年轻的干部是你这个混账。”

太宰笑了，笑得肩膀颤抖。

他翻遍档案室，没有“弗吉尼亚”的任何记录，他审问所有俘虏，无人听过“魔女”的传说。

他甚至去了那栋她常去的公寓——门口只有一双积灰的男式皮鞋。

织田作之助打开门时，手里端着两人份的咖喱：“太宰？要来吃饭吗？”

太宰盯着玄关：“……这里住着几个人？”

“就我一个。”织田作疑惑道，“你还好吗？”

当晚，Lupin酒吧里，他盯着啤酒的泡沫突然发问：“你见过一个金发蓝眼、喜欢甜食和算计人的女孩子吗？”

“新型搭讪方式？”坂口安吾推眼镜。

织田作慢慢摇头：“没有。”

太宰于是喝酒喝到眼眶发红。

某一天，森先生笑眯眯地递给他一份档案：“太宰君，这是新发现的异能者据点，麻烦你去‘处理’一下。”

太宰翻开文件，照片上是一家四口的合影。父亲抱着小女孩，母亲牵着男孩，他们的笑容刺得人眼睛发疼。

“全部？”他问。

“全部哦。”首领摸了摸爱丽丝的金发，“毕竟‘人间失格’是最干净的处刑工具嘛。”

他去了。

血溅到衬衫上时，他突然想起一个名字。

为什么他会觉得“本该”有人说：“这种任务也要派他去？浪费资源。”然后森先生会无奈地摇摇头，任由那个人抽走那份文件换成难度更高更危险却……不至于让他事后需要呕吐到无法起身的任务。

龙头战争持续了88天。

太宰指挥部队时，中也的怒吼从通讯器传来：“青花鱼！右翼需要支援——”

他故意迟了十分钟才派人过去。

后来他们在废墟里挖出他的部下，那个总爱给女朋友写信的少年被钢筋贯穿了胸口。中也的拳头砸在他脸上时，太宰舔着牙血想：真奇怪，居然没人用异能拦住他？

——本该有人叹气：“中也，再打下去太宰的血会溅到我的新鞋。”

白麒麟害死了中也的六个部下，他看着在污浊状态下暴走的中也，想起死亡的旗会，这次没有人用自己低得过分的体温留存中也的羁绊了。

没有人阻止中也走向孤独，走向一个人背负一切的命运。

原来如此，是梦啊。

太宰站在熟悉的、那据说适合沉海的悬崖上，海风将他垂落的绷带吹起，在空中狂乱地舞动，好似白色的魂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