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呆楞着,手指开始发抖,嘴唇也开始发颤。她听见上下牙齿碰撞的清脆声音,像是不断碰撞的瓷器碎片。
她难以忽略喉咙处不断翻涌的血腥味,铁锈味中夹杂着一点早饭的味道。
“于雨来状态不对。”现场指导通过耳机与万春明说。
万春明紧皱着眉毛,经过这段时间的拍摄,她能感受到纵有谷的努力、认真,也能感受到纵有谷身上的那股韧劲。
今天她的状态明显不对。
“卡!”万春明拿起喇叭。
“小纵,你去休息一会,你的状态不对,实在难受的话,我可以给你一天休息。”万春明递给纵有谷一瓶水。
纵有谷麻木地接过水,她确实很想喝水,从胃里涌上来的味道让她嘴巴里很不好受。
她想喝水,手上却怎么都使不上劲,瓶盖硬是拧不开。
她抬头看见慢慢向这里靠近的犬和,她落荒而逃,脚步踉跄地回到纵敛谷所在的房间。
一路跌跌撞撞,脚步凌乱,好不狼狈。
一进门,她就沿着门板缓缓滑下,坐在地板上。
纵敛谷也在她的面前蹲下。
“帮我。”纵有谷说。
说完这两个字她就不再说话,只是大口喘着气。
“帮你什么?”
纵敛谷问,她在纵有谷面前席地坐下。
纵有谷把瓶装水递到纵有谷面前,她说:“帮我拧开。”
纵敛谷轻易地把瓶盖拧开。
纵有谷却没有一接过水瓶的意思,纵敛谷只好一手扶着纵有谷的头,一手拿着水瓶,小心翼翼地给纵有谷喂水。
喝了几口,纵有谷终于回过神了。她握住了纵敛谷的手,她又重复:“帮我。”
纵敛谷直起身,她眯着眼,问:“帮你什么?”
“帮我演好这场戏。”
纵有谷的手指攀上了纵敛谷的脸,她想要把纵敛谷脸上的口罩摘下。方才情绪的激动让她没有办法很好控制指尖,好几次她的指尖都滑过了纵敛谷的眼皮,惹得纵敛谷的脸皮一阵翕动。
纵有谷把口罩戴在自己脸上,隔着一层口罩,让她本来就有些沙哑的声音显得闷闷的:“你不是早就想要试试了吗?你帮我演好这一场戏,算我求你。”
纵敛谷思考了一会,她的视线不知道落在哪里,但是她出神地望着。
过了一会,她才说:“行。”
纵有谷扶着墙站起来,她笑眼弯弯:“那就谢谢你啦。”
门再一次被关上。
只不过这次,留在房内的纵有谷,出去的是纵敛谷。
现在,她终于有时间收拾自己的心情,终于有时间来思考。
张牧牧竟然没有死。
也是,那会院长离世、福利院解散,所有人都顾着自己未卜的命运,谁能确定张牧牧是否真的死了。
而且,说起来,张牧牧的死讯是张引羊告诉她的。
那时候,她进演艺行业刚满一年,她还在和苏彤果一起跑龙套。
她本来以为自己的日子就要变好,她可以甩开过去不堪的自己。
张引羊的偶然一瞥,在电视的边边角角里看到了她。
她果断找上了纵有谷。
她说,是纵有谷害死了小牛,纵有谷凭什么能过这么好。
纵有谷慌了一瞬,头脑不清楚地她真相信了这套说辞。
所以当她看见因为自己而焦虑的苏彤果时,她告诉苏彤果自己不配拥有一个很好的未来。
但是纵有谷从来不是什么好人,即便不忍心下手直接害张引羊,她的确想要让张引羊没有办法开口。
她折中想了个办法,想要用敲诈的罪名把张引羊送进牢房。
一边行动、一边愧疚,一边冷血、一边在心里咒骂着自己的恶毒。
她挣扎了七年。
现在上天却告诉她,张牧牧没有死,活得很好。
她不由得觉得自己是浪费了自己的七年。
如果早知道、如果她早知道。
不过,把张牧牧丢下的的确是她。
这七年就当是给她的惩罚。
这是她给自己的赎罪,不知道张牧牧还恨不恨她。
纵有谷终于完全恢复了平静。
“卡!”
导演的声音从门的那一边响起。
外面是忙碌的声音。
脚步声越来越近,是纵敛谷回来了。
“怎么样?”纵有谷问。
纵敛谷抬头思考回味着刚才的拍摄,她脱下外套,外套飞在纵有谷身上。
“很有意思,我也真的很有天赋吧,很快就找到感觉了。但是不如你,导演好像不太满意。不过她看在你今天状态不好的份上,拍了几条,勉勉强强给过了。”
纵有谷笑了。
谁知纵敛谷的下一句话让她刚挂上的笑容再次消失。
“犬和说想要和你谈一谈。”
“什么时候?”
“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