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夕阳的田坎上,有村中的少女被年龄大的恶棍调戏欺负,南风明灼面容一凛丢下马缰欲上前,陡然自他身后跳出一个少年。
那少年先他一步,两脚踹飞了恶棍,骂骂咧咧威胁,吓跑了恶棍,而后少年温声细语,送哭哭啼啼的少女回家。
南风明灼看着他们远的背影,就走了。半个月后,在一个驿亭里,却又逢遇了那个少年。
这是暴雨的天气,少年面黄肌瘦,仿佛几日没吃饭,身形踉跄地站起身,手接亭外的雨水饮。
南风明灼叫了他,把包里的吃食给他,与他聊了起来。
少年就是云璟。
云璟并非出身于什么贫寒百姓,父亲是商山少阳派的掌门,乃武林世家。
只不过他的娘亲是个身份低贱的婢女,至自己离世时连个侍妾的身份都没得到。
当然,业已故世的少阳派掌门,是不纳妾的,只有一妻,那妻性情温柔如水,容纳了丈夫与几个婢子生的几个儿女。
云璟算是在尚可的环境中长大,尚可是因为掌门夫人的不为难,吃穿用度不消愁,没那么好是因为毕竟乃侍婢之子,爹不在意,难免会有下人们轻视的眼神。
既有轻视的眼神,那自然少不了轻视的对待。
不过云璟在那方面大大咧咧,粗心大意,不瞧进心眼,也不怎记得。
他与几个异母兄长关系都很好,好到最终父亲离世,看他武功能耐太高,怕他争抢掌门之位,几个兄长抛扔一个装盘缠的包袱给他,合力赶他出了少阳派,他还无所谓,唯觉得曾经那么好的兄弟,由于一点权势与他绝了关系,着实叫人伤心。
云璟并不稀罕少阳派掌门之位,也从没想过与兄长们争什么,而那个事成了他的一个暗伤。
他背着兄长给他的银子豪迈热血闯江湖,于第二次遇到南风明灼前,包袱被人摸走。追上人,别人身上没银子,说被另一伙人抢走,他落得个身无分文。
到处都是人,饿了他又不肯低头乞讨,由于长到大衣食都没愁过,且年轻,不知怎么去筹银钱,他两日就饿得面色青黄。
那时他在长个子,人也瘦,于是南风明灼再见,看着他是面黄肌瘦。
南风明灼跟云璟同岁,聊得来,对于云璟与亲兄长间的关系,南风明灼也能够理解。
两人多少有了种惺惺相惜之感。
之后他们就同行。
云璟豪气不拘,从不把南风明灼银子当别人的银子,自在随性,带南风明灼狼穴偷崽,喝烈酒,一言不合打得南风明灼满地找牙,嚷着让南风明灼练好武功。
南风明灼每每怒得不行,又打不过他,自然发奋图强,猛地练功,十分的勤。
那时候他们游览四州,能够惹事,一路上也遇到过不少凶险困境,仗南风明灼的头脑,云璟的武功,一一化解,最后都平安无事。
他们不仅打架,也谈心,云璟很喜欢与南风明灼说话。
可以说,他们相互影响,帮助着对方。
南风明灼的武功有了长足的进步,终于从偏文拉扯到了均衡,他习武的天赋并不弱于云璟,受云璟的感染,有时候也会冲动到热脉喷张,他认为那感觉很好。
云璟则从他偶尔的三言两语,慢慢熏染当中,明白了些道理,走出了兄弟那事阴影,心胸更为朗阔豁达。
南风明灼与云璟是说过:幼时很好的兄弟或朋友,长大就变了,错不在自己,只是长大后,每个人看重的东西不同,道不同。若两人的道,是相冲突的,缘分就尽了,只无愧于那份情就是。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以后的路上,会遇到志同道合的人,我们该盯住这些才是。
他们彼此喜欢或敬佩,虽然性格迥异,但他们不同的都能容,就是那种,不同的都是次要的东西,主要的东西居然出奇的相通。
是以,当云璟问过南风明灼走的是什么道,南风明灼说了,云璟思了思,说自己想跟南风明灼走一样的道。
结束了四州之行,南风明灼随口与云璟明自己的身份,欲邀云璟到雍州府上住,当日他们又闹掰了——
云璟醉了酒不听南风明灼说话,瞅到酒楼对面的勾栏,娼女凭槛花枝招展挥摇手上的帕子,云璟说:“要不我们到青楼见识见识女人?”
彼时他们才十三四岁,入青楼肯定是过年轻。南风明灼一身正气,脑子里还没女人儿这个事物,听云璟说就与其翻了脸,起身下楼而走。这一走就是回了雍州,云璟跟他到雍州,赖在雍王府不走。
路上他们就把事说开,南风明灼说,想不到云璟是那样的人,是那样就够让他嫌弃,他气的是他认真与云璟说话,云璟当耳旁风听不到。
云璟骂他,玩笑都开不得,并夸张地说,自己是为了缓解震惊,才说的那话啊!其实当时,想进青楼纯好奇心,云璟是确实没把话听入耳。
他们少年交友几乎无话不谈的,谈不开的,不过就是打一架的事,架打完了自然什么都开了。
好的朋友之间,就是把自己身上的光与美好、优处传染给对方,补对方之不足,彼此皆更好。
他们是如此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