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药打起珠帘,欢欢喜喜道:“姑娘,陆衡回来了!”
“快些让他进来!”顾明苒正坐在谢茉梨榻边说话,闻言立刻放下手中的银耳羹,起身去了外间。
陆衡来之前卫玄嘱咐他好好梳洗一番,把伤口处理好,免得吓着顾明苒,是以他虽神情疲惫,却衣衫整洁,倒看不出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
“世子如何?”
“姑娘放心,世子一切安好,燕王乱党已被镇压。襄王、梁王、信王及昭贵妃均遇难,宗亲死不少……”
顾明苒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急切地追问道:“那康王和康王妃呢?”
珠帘后传来谢茉梨颤颤的语声:“还有乔统领,他……他可平安无事?”
“都好都好!只是世子受了些皮外伤,宣王将世子留在宣王府中养伤,得过几日再回来。世子让我先来向姑娘报平安。”
卫玄醒来时天色已黑,连续几日的苦战太过疲乏,事态初定,尚有许多要事亟待处理。他扬声唤道:“陆衡,取水来。”
清水如镜,映出女子的面容,卫玄猛地抬头,果然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儿,格外惊喜:“苒苒……你怎么来了?”忙接过顾明苒手中的铜盆放到一边,看着一副男子装扮的顾明苒,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顾明苒嗔道:“见到我,你不欢喜吗?是陆衡带我进来的,我求了他好久他才答应,你可不许罚他!”只有亲眼见到卫玄安好,她心里才踏实,是以明知不妥,还是非得来宣王府看看不可。
“我不罚他,只是……”
顾明苒知道卫玄要说什么,以指封唇,低声相求道:“我来都来了,你就不要赶我走了,好不好?”
卫玄将她拥入怀中:“洛妃也受了伤,一时不会多在我这里留心。但是只能留到天亮之前,一到卯时你就得跟着陆衡回去。”
一听洛雪霁也受了伤,顾明苒忙着上下打量卫玄,他身上有一股清苦的草药味:“你的伤如何了?”
“无碍”,他知道顾明苒与谢蓁要好,必会忧心谢蓁的安危,“康王和康王妃也都有惊无险,你不必担忧。”
“我听陆衡说,襄王、梁王、信王都已遭难,再除去造反的燕王,这储君之位也该是康王了罢?”
卫玄眉眼含笑:“是啊,苒苒的谢蓁阿姐马上就是太子妃了。”
陆衡在外扣门道:“世子,杨将军和杨姑娘来了。”
有外人要见卫玄,顾明苒环顾四周:“我……这里可有我躲藏的地方?”
卫玄带她走向紫檀八宝纹橱柜,将橱门打开:“委屈你在这里藏上片刻,我很快就把他们打发走。”
“好。”顾明苒二话不说俯身钻进了橱柜。
透过橱门的缝隙,顾明苒瞧见一个紫衣青年向卫玄拱了拱手,道:“大乱初定,我知世子事务繁杂,本不该打扰。只是蕴初嚷着非要来看看你,还请世子恕我兄妹不请自来之罪。”
身旁的少女,应当就是青年口中的“蕴初”甚是不满道:“卫玄哥哥可不会嫌弃我,就你最嫌弃我!”
这一声“卫玄哥哥”听得顾明苒一怔,看她围着卫玄问东问西,似乎和卫玄很亲近的样子。
“卫玄哥哥,我给你带了伤药,有活血化瘀的,有镇痛止血的,林大夫的药都是独门秘方,比宫里的太医还强些。”
“多谢。”
杨蕴初满怀期待地问道:“卫玄哥哥,你还未用晚饭罢?我们能留在这里同你一道吃吗?”
“军中有事未决,我立刻要出去,让陆衡带你们去花厅用饭,改日我再请两位一聚,可好?”
“自是公务要紧,蕴初,你先去厨房看看有什么爱吃的,我与世子再说几句公事。”
杨蕴初闷闷地应了声“好吧”,走了几步又回头冲卫玄喊道,“卫玄哥哥,你可不能食言哦!”得了卫玄肯定的回复,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王爷很喜欢蕴初,父亲也有意同宣王府结亲,不知世子是如何想的?杨家虽不显赫,可世子与蕴初自幼相识,也都知晓彼此的品性。”
顾明苒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她知道这个杨家,威武将军杨旭峰当年在北境曾与宣王并肩作战,算是宣王一手提拔起来的。妹妹杨南溪曾是周帝的宠妃,可惜死于难产,追封温敏夫人。侄儿杨行之娶了晋王的孙女,外甥女纪氏是肃国公夫人,周帝对杨家也一直甚是优待。
“我已有心仪之人,实难从命。”
卫玄断然的拒绝并未让顾明苒高兴,她能感觉到杨蕴初很喜欢卫玄,即便碰了钉子,也未必愿意放手。
青年颇感意外:“是哪家的姑娘?怎么从未听人说起过?”
卫玄笑道:“再过些时日你便知晓了。”
青年亦笑道:“能令世子展颜一笑,想来定是十分中意。”
“那是自然。”
宣王本想多留卫玄几日,可这儿子一心都在他的别院处,只能由着他回去了。
清风小筑的海棠花全开了,枝桠交错,重重叠叠,绿影婆娑,淡红浅粉,花色娇艳,宛若绮丽的梦境。
那日杨氏兄妹离开后,顾明苒推开橱门,卫玄伸手去扶她,她却避开了。他看出她的不高兴,想要解释,她却笑着说,她信他,从未疑心过他。他知道她口是心非,所以才会跟着陆衡匆匆离去。等他回了清风小筑,她更是借口陪伴谢茉梨整日待在西跨院中。
今日卫玄入宫参加完庆功宴回来,带着宫里新做的点心和时新的首饰去寻顾明苒,果不其然,在溶月轩又碰壁了,点心和首饰送了进去,人却不肯见。
卫玄独在亭中作画,一身红衣格外扎眼,白尧光也看出了端倪,悄悄问他:“你何处得罪苒苒了?我听说前些日子她还偷偷跑到宣王府去见你,怎么近日待你如此冷淡?”
卫玄望了望远处的海棠花,在纸上落下数笔,道:“她来看我时,撞上了杨青梧兄妹,她藏在柜子里听到我拒绝了与杨蕴初的婚事。”他思来想去那日说的话并无不妥,不明白苒苒为何生气。
白尧光从栏杆边的台阶上跳了下来,大声道:“我明白了!她定是嫌你到处沾花惹草,吃醋了。看来苒苒很是在意你,该高兴才是。”
“她整日躲着不见我,有什么可高兴的?”卫玄换了支笔,蘸取些许胭脂,细细描摹海棠的花瓣。
“世子近来在朝中春风得意,想不到却在府里受闷气”,乔樾负手而来,看上去心情不错,将手中的锦匣往桌上一放,问道,“顾姑娘人呢?”
“我这就帮你去寻她。”白尧光自从知道了乔樾与谢茉梨之间的渊源,就对谢茉梨敬而远之,这杀人不眨眼的虎贲军统领可比卫大世子还不好惹。乔樾一来,他还是脚底抹油走为上。
卫玄搁下画笔,问道:“你找苒苒做什么?”
乔樾扣了扣锦匣,言简意赅:“送礼。”
陆昀来禀,言杨氏兄妹到访。
“难怪顾姑娘不肯见你,你当真同杨家说清楚了?”
“你今日的话怎么格外地多?”
“才去了个心腹大患,还不兴我高兴几日?”
杨青梧远远地望见乔樾与卫玄谈笑自若,颇感诧异,他们二人的关系何时这般紧密?他本不愿来的,那日卫玄的意思很明确,可妹妹却说是卫玄的托词,执意来此,他也只好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