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玄回到花厅时,三人已喝得东倒西歪。顾明苒枕着苏怀琛的胳膊,半个人都依在苏怀琛怀中;苏怀琛靠在段知远的肩膀上,手上还握着个酒杯,段知远则伏在桌上。
杨梅酒虽是果酒,后劲却大。
卫玄皱眉,一面吩咐陆衡让厨房去做醒酒汤,一面将人扶起,顾明苒挣扎了几下无济于事,只能任他扶着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顾明苒头晕乎乎的,走了一段路,停在原地不肯走了:“你要带我去哪儿?”
“你喝醉了,我带你回房睡觉。”
顾明苒眼神亮晶晶的,朝他伸出双臂:“抱!”
少女甜美的笑容让卫玄身体先于思绪一步,将她打横抱起。
灯笼里的火苗忽明忽暗,少女乖巧地依偎在他的怀中,这一世他第一次这样抱着她,一步一步稳稳地往房间走去。
窗外打梆子的声音在空旷的大街上格外清晰,卫玄掩上雕花木窗,吹灭几盏烛火,房间内立刻暗了下来。顾明苒扑到他怀中,因酒意而滚烫的脸颊贴上了他的脖颈,呢喃道:“你身上好凉快……”
陆衡端着醒酒汤进来,见此等亲昵情状,忙低下头去。
卫玄努力调息着略显粗重的呼吸,却不舍得推开顾明苒,只对陆衡道:“再去取些冰来。”
陆衡不敢再留,连忙出去了。
卫玄要喂顾明苒喝醒酒汤,顾明苒却不肯,将他抱得更紧。
“苒苒……”
顾明苒听到卫玄唤她,从他怀里支起身子,仰头看他,漆黑的眸子如黑曜石一般,仿佛满天的星子都失去了光辉。炙热的手掌抚过他的脸颊,仿佛是贪恋肌肤的清凉,久久不曾放下:“你生得真好看,比我见过的男子加起来都要好看。”
这女中登徒子的模样多半学自苏怀琛,苏怀琛在睡梦中打了个喷嚏,闭着眼揉揉鼻子,翻个身继续睡。
如此,醉了也很好。他放下盛着醒酒汤的瓷碗,语声低哑:“你可知我是谁?”
她盯着他的脸看了又看,忽然抓起他的左手,在手腕上咬了一口,留下一圈浅浅的牙印:“疼不疼?”
卫玄不知此举何意,只当她醉酒无状,笑着摇摇头。
她松开卫玄的手,拍拍晕沉的脑袋,颇为失望道:“果然是在做梦。”
卫玄明白了她的意思,不觉一笑:“或许是你方才咬得太轻了。”
“是我咬得太轻了吗?”她半信半疑,抓起卫玄的手腕又咬了一口,这一次她似乎咬得重了些,唇齿间弥漫着血腥气,“现在疼不疼?”
手腕冒着血滴,卫玄眸中却带着宠溺的笑意:“疼。”
她自言自语道:“那便不是做梦了……”
双臂忽地揽住他的脖颈,沾着酒气的樱唇在他的右脸上浅浅落下一吻:“卫玄,你娶我好不好?”
“那……苒苒可愿意生生世世都和我在一起?”
顾明苒朝他痴痴地笑:“你生得这么好看,自然是要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上一世,他费尽了心思也未能从她口中求得这一句,只可惜酒后之言她根本记不住。他本不在意容貌,可如今却庆幸有一副好皮囊能引得她的注意。
青纱帐缓缓落下,榻上的玉簟清凉入骨,昏黄跳跃的烛光中,两个影子交叠在一起。
次日,苏怀琛吃惯了夜酒自是无妨,段知远饮了醒酒汤也无不适,只有顾明苒一起床就嚷着“头疼”。
苏怀琛扶着顾明苒在圆桌前坐下,向卫玄抱怨道:“这醒酒汤都端进房里了,你怎么能不喂她喝下去呢?”
“昨晚苒苒不想喝……”
苏怀琛全然不看段知远的眼色,继续说道:“不想喝你就给她灌下去嘛!不该惯的时候绝不能惯着她,你要是惯着她,看看,现在头疼了吧?”
顾明苒被他一念叨头更疼了:“是我不想喝,你怪世子做什么!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以后喝了酒一定喝醒酒汤。你别说了,好好坐下吃饭不成嘛!”
果然,有了卫玄,他这嫡亲的师兄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苏怀琛还想再说两句,顾明苒捂着头起身道:“不行,我的头太疼了,我再去睡会儿。”
仿佛是操心的老父亲,苏怀琛冲着顾明苒的背影嚷道:“哎!吃两口粥,喝了醒酒汤再睡!”
顾明苒刚躺下,便听得有人走了进来,她本以为是苏怀琛,把头埋进锦被里,翻身一滚:“苏怀琛,我要睡觉了,你快出去!有什么话等我睡醒再说!”
卫玄将托盘放下:“你师兄没来,让我来给你送粥和醒酒汤。”
顾明苒忙把自己从被子里扒拉出来,蹙眉道:“你何时如此听他的话了?”
看着她蓬乱的头发,卫玄笑道:“快吃罢。”
他将粥递给顾明苒,露出手腕上的伤口,浅浅的一圈牙印已结了暗红的血痂。
“你的手怎么了?”
“以后还是莫要喝酒了,免得伤及旁人。”
顾明苒睁着圆圆的杏眸,惊愕地问道:“是……我咬的?”
卫玄微微一笑,顾明苒有了答案。
她甚少饮酒,更是从未饮醉过,不知自己醉后竟会如此失态,好在卫玄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她讪讪道:“对不住,我……”
“无妨,我已经讨回来了。”
“什么?”他一个男子,还是宣王世子,怎么这般斤斤计较?
浅紫的广袖滑落,露出一双皎皎如玉的手腕,并无任何伤痕,顾明苒不解地看向卫玄。
卫玄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