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合景在晚间的风吹拂下多待了会,上边的人似是等不及了,那漂亮的青年伸出手,低声催促他:“上来。”
风合景盯着那只没什么血色的手多看了几秒,他听那人似是而非地抱怨:“别总吹风,待会要是再晕到我身上没人管你。”
风合景出了会神,眉眼又重新盈上光亮,勾起笑攀上温晓的手心,挨着他上了马车,乖巧坐下。
众人都没有说话的兴致,只安静坐在马车里排队进城。
白巧儿掀开一边帘布,向守城卫兵递出君家请柬,又在一声声“放行”里,收回请柬,进了菱花城。
“我们有约在身,打算直接御剑飞往君家。如今天色已晚,谢公子是准备先歇一夜吗?”
白巧儿极为客气地询问温晓,她原本是随着风合景一起喊的“谢兄”,但后面发生了那么多事,让白巧儿对温晓的态度怎么也回不到一开始的时候了。她扬起手腕,姿态优雅给温晓倒了杯茶水。
温晓点头。他们一行人人数过多,再加上谢家地位也一般,自然不急着这么早到。
风合景打了个哈欠,支着脸眼巴巴瞧着白巧儿,“师姐,我累了,我也想先歇一晚。”
白巧儿暗暗皱起眉,当着温晓的面她也不好意思直接瞪风合景,只能咬咬牙说:“也好。”
就这样,两边人再次住入了同一间客栈。
客栈宽敞,是君家专门为了招待宾客准备的,温晓的房间在第三层,玄天宗的弟子们则住进了二楼。
夜色温柔,四周街道寂静,一盏一盏灯火随着时间流逝一一灭去,白巧儿也总算得空来盘问风合景。
她给风合景倒了杯白水,自己则沏上客栈备着的绿芽茶,茶汤清澈,味道尚佳。
借着袅袅茶烟,白巧儿板起脸,她面部尚有些圆润,严肃起来也不见得有多吓人。
“说说看,天落葵许了你什么好处?”
风合景支着下巴,困色重新袭上他,声音也有些迟钝沙哑:“我让他收我做亲传弟子。”
白巧儿一愣。
“天落葵至死,也仅三位亲传。你这……”白巧儿想了想,一时竟想不出形容词。
风合景早早收了笑意,他简短解释:“他原本就是冲着收徒,才让我们进入罗仙镜替他敛尸的。”
“他竟然肯同意?我还以为他对亲传弟子会有阴影呢。毕竟千年前就是他的其中一位弟子策反另外两人、伙同魔族,将他刺死的。”
“还有这事?”风合景挑眉,“那他对我还挺放心啊。”
白巧儿白他一眼,恶声恶气说道:“夫子上课时你不听。现在他都死了,你想再杀他一回也杀不了啊。”
说是这样说,但白巧儿还是蹙起黛眉,喃喃自语:“天落葵绝不是那么好心的人。他虽然放任君家使用他的罗仙镜,但从你和精怪的聊天便可看出,他从未认真瞧君家一眼,或许还苦于时日无多无法亲自灭了君家。他的风评也差劲,形式叵测随心所欲得很。
“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怎么就应了你呢?
“况且他是妖,骨子里就阴险狡猾。他是不是还逼迫你做其他事了?”
“真是瞒不过师姐。”
风合景笑着喝了一口水润喉,他半倾着身子,将右手背上隐约浮现的镜纹送上前给白巧儿看。
镜纹不算大,却也霸占了少年半个手背。复杂的银色纹路若隐若现,诡异且古典。
白巧儿瞳孔一缩,“这是——”
“他让我立誓,让我杀死今后所有上位的魔尊。”
白巧儿死死盯着那诡异镜纹。
“他这是逼你送死。”
“不至于啦,师姐。”风合景轻描淡写收回手,接着耸耸肩说道,“反正魔尊也不会这么快出现,说不定我以后会很强呢,强到可以轻而易举击败魔族?”
“……”
白巧儿也不知道风合景哪来的自信。
“你知道天机宫的林文兮吗?她十四岁结成金丹,是极品天灵根。还有衡山那不世出的谈家天才,他十二岁结成金丹,如今十五却已半步元婴,被天盟的人保护得严严实实,你可知道这是多么的可怕?”
白巧儿的声音有些无力,黑色杏眸里难免沾上羡妒。
“远的不说,单说和对我们虎视眈眈的那几个宗门,归霄阁、百目门、藏锋楼,哪个不是年轻一辈里都有几个踏入金丹的?他们个个都是冲着两年后大赛魁首去的。有他们在,未来哪怕真要剿灭魔族,我们也不一定能排得上名号。”
“那是因为我起步太晚了。”
风合景轻轻搁下茶杯,哪怕他动作轻柔,但因为客栈的茶桌是石板所做,那声清脆的搁置声几乎是瞬间将白巧儿拉回到现实里。
“我早已筑基大圆满,再过多几日便能闭关冲击金丹。”
风合景坦然说道。
“自与幽龙一战后,我心中有了顿悟,后面天落葵现世,他将功法宝物传与我,这种念头便越发强烈。”
说着说着风合景又笑了,他露出右手手背那处镜纹摇了摇,“在师姐眼中,如今的我有没有进入决赛的入场券?”
白巧儿定定望着他,宛如石头般木然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