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一片黑气缭绕的云海,就连脚下土壤都冒起黑色泥泞。
那玄衣乌发的男子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攀上山巅,他与此处天地间唯一一片白色擦肩而过,拥着云海轻笑:“你还是来了。”
“温晓。”
“嗯?”
温晓撩起轻薄眼皮看那人,尾音如钩子般酥麻。
他虽身着黑色,却一点也不显沉重,抬手间不经意露出一截玉色手腕,引得身前雪色剑刃轻颤。
温晓叹息一声,指尖轻按对面青年的剑锋:“明日才是决战,你又何必急于求成?”
白衣的青年没有动摇,声音依旧绷得如冰霜寒冷:“摧毁魔尊残魂,我能保你一命。”
“那可不行。”
温晓摇了摇头,他像是自嘲,又像是自得般眯起水色眸子。
“我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爬到如今的位置。况且......你不觉得比起活命,还是毁了修真界更有意思吗?”
“温晓!”
“我听得见。”温晓瞟他一眼。
他眸光掠过青年身上悬着的“中州天盟”符牌,与白色衣裳上游走如同金丝般的灵气,意味不明哼笑一声。
“真是翅膀硬了,越来越不顾长幼之分。”
温晓似是倦了,懒懒打着哈欠,眉眼间水色更甚。
“你其实不该来的。你既身为天盟盟主,就应离我、离魔界远些,不然那些老家伙又会逮着你叨叨几天几夜。”
那人没有说话,剑刃所指的方向也未有一丝偏移。
温晓从不在意青年的沉默,只感慨这人寡淡的模样还是同以往一样,忽而他自讽一笑,将心底那丝遗憾慎之又慎地藏起。
“今日便这样,你走吧。”
“温晓。”
青年抬起黯淡眼眸,冰凉入骨的目光一眼不眨望着温晓。
“我会亲手杀了你。”
梦中的温晓似是一愣,又低头闷笑。
“好啊......求之不得。”
-
温晓自噩梦中苏醒。
他惊魂不定地喘息着,略带惊愕地上下扫视身上衣物。
幸好,他此时穿的并非梦中那件诡异黑袍。
温晓松了口气。
梦中故事过于繁乱复杂,与他同名的男子瞧着陌生又熟悉。
而故事的另一名主人公,面容影影绰绰,唯有一双如冰霜般寒凉的眼眸,清晰且瘆人。
温晓疲惫地闭上眼睛。
真是不出门则已,一出门什么噩梦啊伤病啊通通找上来,争先恐后仿佛他这身子是什么巨补之物,恨不得黏他一辈子。
造孽。
温晓顶着并不愉悦的心境掀开粗劣床帘。
离他不远的小床边睡着小厮青泽,那孩子睡相不好,半夜踢开被子睡得四仰八叉。温晓没有叫起他,而是独自走到桌前灌下一口苦涩冷茶,才好不容易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驱出脑海。
他们如今歇脚是一处郊外客栈,人员混杂,满院子都是听了盛宴传闻来凑热闹的闲散人群。
温晓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请仙宴。
听这名字就能窥见里边的威风与霸气。
可这哪是自己这个毫无修真天赋的人能够涉足的世界?
温晓回忆起出发时母亲那少有的严肃神情,只觉头疼,再一联想梦境里那什么魔尊啊毁灭啊,更觉荒谬无比。
真是三生有幸让噩梦圆了他成为“大人物”的心愿,可惜瞧梦中自己的模样,只怕是个不折不扣的反派。
冤孽啊。
温晓叹了一口气,将注意力拉回窗外明月上。他这屋子位置不错,那轮弯月走到窗前,半隐在云雾里,映照出夜空下万籁俱寂的郊外。
温晓就着月色又饮下半杯茶水,直到苦涩漫上心头,他握着茶杯的手一顿。
这郊外客栈远非表面那般平静,一房之隔的走道有人压低声音喊道:“它往楼上跑了!”
楼梯里脚步声杂乱。
不过几个呼吸间,分不清是冷气还是寒意袭上温晓身子,他竟感到毛骨悚然。温晓猛地回头看向房门,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咧开巨口,正蹑手蹑脚靠近这边。
房门缝隙里失了月色亮光,像是有什么东西蹲在温晓门前。
黑店?抢劫?追凶?
温晓绷紧神经,脑海里一瞬间闪过无数桥段。他轻轻搁下茶杯,屏着呼吸望着门沿。
客栈里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再次陷入一片静谧中。
一股比先前更冷的寒风从缝隙外吹入,温晓打了个冷战,有些慌乱地裹紧身上衣物,谨慎向窗边后退。
忽地,他停住了脚步。
一柄雪白的利刃不知何时张扬显现,横亘在他脖颈。陌生的声音响在温晓耳畔,清朗含笑却远比冬末寒风刺骨:“你是谁?”
一滴冷汗自额头滑落,但温晓并未接话。
“让我猜一猜......能在昏睡阵里脱身的,大概就只有覆影鬼的同伙吧?”
温晓拧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