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殊不紧不慢道:“你希望本座牵制住它?”
“嗯,我和尊上兵分两路,尊上去牵制住它的本体,我去清剿金人俑。”
方衡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厌殊看着他这副病怏怏的模样,心下愈发愤恨。
“你是不是打算支开本座,独自去找那个熔炉的老头?”
“尊上,现在不是耍脾气的时候。”
“你怎么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你怎么知道那个熔炉可以荡平天下兵戈?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方衡猛然想起了梦里见到的那座剑塔。
真奇怪,他竟本能地认为那就是熔炉的模样,他明明从未去过那个地方。
“尊上,请您放心,我向您担保……”
毒誓在嘴里绕了一圈之后,变成了更为宽泛的许诺。
“日后,定能再度相见。我向心魔宣誓,若有半句谎言,我便遭天打五雷轰,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方衡,你明知道,本座想听的不是这些。”
“没时间了,尊上。”方衡站起身来,整理好衣物,走出房门。
“等此间事了,我再向您慢慢解释。”
“你为何如此笃定,以后还有相见的机会?”
厌殊追出房门,死死握紧了他的手。
“万一你死了,心魔自然追不上你,你发什么毒誓都不过是动动嘴皮的功夫!”
方衡抬头看向厌殊的脸,果然,是意料之中的阴沉。
尊上,我们当然会再度相见,因为两百年后,龙族还有第二次蜕鳞之劫,我不会缺席。
千帆过尽之后,方衡早已学会了铁石心肠,无数被他亲手处决的魔修是他修行路上的垫脚石。
——为他如痴如醉的男人?他见得太多了,早就看腻了。
方衡思绪良多,脸上却依旧平静如水。
“赌一把吧,尊上。天道有好生之德,大不了二百年后,我转世投胎,你再来找我。”
“转世投胎……?”
厌殊的眸中流露出了些许迷茫。
“你真的想死?你真的想离开本座?”
“您先前不是问我还有没有恢复修为的方法么,反正我现在对您也没有您希望的那种感情,您就当是从头再来吧。”
“你铁了心要去熔炉?”
“我有一件必须想找宗主问清的事。”
厌殊见自己拗不过他,只得退而求其次。
“本座陪你去。”
“为何”两字还未出口,方衡便明白了厌殊的理由。
他看向自己左手手腕上的龙鳞,厌殊说过,两人靠得越近,厌殊替他分担的疼痛便越多。
“假如你打从心底里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那就让本座牢记今日之痛。下次见面,本座不会对你如此纵容。”
厌殊痴迷地抚摸着他的脸颊,笑意却染上了些许森冷。
“方衡,既然你完全不在意本座的心情,本座也无需给你太多自由。”
“……”这人的反应怎么和预期之中相去甚远呢?
方衡觉得自己好像下错了一步棋,他低估了厌殊对自己的执念,导致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他接下仙帝的任务,潜入隐龙渊,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他若是对厌殊心软,放了厌殊一条生路,厌殊绝对不会放过他。
不过没关系,仙帝总是派他来当刽子手,不就是看中了他换个壳子就能重新开始的特质么?被厌殊缠上了也没事,大不了就是两百年之后爽约,心魔誓违约就违约,慢慢调理心魔也比落到厌殊手里要强。
离开隐龙渊之后,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腿长在他身上,厌殊难道还能追着他上天庭?
“好啊,尊上。”
方衡调整好表情,浑然不把厌殊的威胁往心里去。
“两百年后再见,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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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中的画面一般,金人俑四处烧杀抢掠,方衡简直是在和时间赛跑。
他没法救所有人,只能在飞往熔炉的途中,尽可能多地砸碎目光触及的每一个金人俑。
自从上次厌殊化为龙形,为世界各地行云布雨,“磐阳王才是真龙天子,推翻伪君暴政”的言论便越传越广。
有了信仰,百姓的心里就有了盼头,纷纷从土里挖出藏匿已久的锄头镰刀,与怪物殊死搏斗。
这原本是一个被方衡误认为是凡界的世界,此时此刻,他却觉得每个人都是高尚的修士。
途径一片小型战场的时候,厌殊一剑荡平数百个金人俑,从破碎的青铜下救起十来个身受重伤的百姓。
方衡不得不暂缓脚步,施展医术,为伤患治疗。
他还没来得及赶到熔炉,路上便消耗了不少灵力。
送走伤患之后,厌殊回头望向苍茫大地,神色淡淡。
“方衡,你对每个伤患都这么尽心尽责,本座不禁想问,在你心中,本座和他们可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