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秃驴刚刚唧唧歪歪啥呢?”三少明显没听懂。
“他说少爷不是我命中的桃花。”方衡相信那句“桃花星”的字面意思,青年还是能听懂的。
“放屁!他收了我的钱,怎敢说这种话?”三少站起身来,似是想要当场追出屋外,找那位神医理论,可惜他刚推开房门,便被纷乱嘈杂之声淹没了。
“庄主!”
“庄主!”
屋外,山庄众人蜂拥而上,向正门的方向涌去。
这下子连方衡也有些好奇了,他也想见见这位远道归来的庄主。可他刚要下床,便感到自己刚刚敷好药的伤口又裂开了,疼得他一个激灵,差点摔倒在地。
三少扶着他,一步步向屋外走去,边走边唠叨:“你是伤患,就算不向我爹请安,也不算失了礼数。我爹一向不计较这些。”
方衡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睛。
“可我想见你爹。”
这话是个男人听了都得犯迷糊,三少恨不得当场跪在地上,给方衡当驴骑,把人驮到亲爹面前,给老人家看看未来的儿媳妇。
“哎,你以后要是嫁给我,我绝对不再沾惹花花草草,只对你一个人好。”
方衡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哪儿能有以后呢,他压根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且注定会在厌殊面前表演一个原地兵解,帮魔尊大人的心魔煽风点火。
想起厌殊,方衡的心情顿时变得更差了。
那个打着医生名号招摇撞骗的算命先生居然说他会和厌殊形成不解之结,真是连句吉祥话都不会说,只会雪上加霜,火上浇油,丧失了医修最基本的职业道德。
和伤患说点好听的话又不会掉块肉。他之所以能言善辩,收放自如,就是医修的职业操守作祟。甜言蜜语说多了,各种糖衣炮弹便能信手拈来,这让他在和人斗嘴之时总是立于不败之地。
想着想着,方衡便有些乏了。他此时的身体状况实在是不容乐观,他还没来得及挤进人群,和庄主面对面打个招呼,便被疲惫吞噬,沉沉陷入了梦乡。
再度睁眼的时候,方衡发现世界在晃。待他赶走瞌睡虫,定睛一看,便发现不是世界在晃,而是他睡在马车上,马车走得很急,难免旅途颠簸。
“少爷……?”他睡眼惺忪,看向三少,却发现对方脸上是难得的严肃。
“你醒了?”对方一看见他,脸上的冰雪便消融了大半。
“金人俑来了,他们是冲着藏锋山庄的兵器来的,我们必须带上这些年来积攒的家伙,紧急迁徙。”
“金人俑?那是什么?”
“你不知道金人俑?”三少虽有疑惑,却还是向方衡认真解释:“那是一种能够无限复活的死人军团,因为它们本来就是死物,是前朝的殉葬品,和当今皇上一同从地底帝陵爬出地面,是皇上最忠诚的下属。”
方衡明白了,这位暴君的确不是人类,并且从未向世人掩饰过自己的身份。如此胆大妄为,只能说明这位暴君根本不在乎任何人的想法,他的实力已经到达了睥睨苍生的境界,无需在蝼蚁面前遮遮掩掩。
“皇上破土而出之后杀害旧皇,取而代之。从此,大地干旱,蝗灾肆虐,农田寸草不生,百姓水深火热。”
“金人俑作为他的爪牙,替他四处游走,走到哪里,杀到哪里,抢走沿途见到的所有兵器,无论刀枪棍棒,都会被它们抢走。”
“金人俑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它们就算受到伤害,暂时失去行动能力,也会逐渐复原,一旦被它们缠上,就是不死不休之局,仿佛被厉鬼索命,永无安宁之日。”
“我们藏锋山庄与熔炉关系密切,帮熔炉藏储兵器,就是为了在未来的某年某月,能有英雄举起神兵,剑指京城,宰了那个狗皇帝,为民除害!”
方衡有些头疼。
看来他和厌殊就是被天道抓过来当这个英雄的倒霉蛋了。
这个世界灵力稀薄,不可能自然孕育出像样的修者。
譬如藏锋山庄人口繁多,却连一个勉强够到金丹期的修者都找不到。要不是他远远眺望庄主,发现此人竟已顺利筑基,他还要以为自己身处凡界呢。
“在那位皇帝出现之前,世间也曾青山绿水,花团锦簇?”
“自然。藏锋山庄的红杏花海,本是天下奇景,闻名遐迩。”
——如今,却是不毛之地。
的确,如果这个世界自古以来便是眼下这般状况,藏锋山庄在修建的时候,便不会规划花园用地。
方衡总算知道自己为何会和这个世界犯冲了,这个世界五行失衡,金元素溢出,金克木,这也难怪这个世界植被稀疏,连一朵莲花都找不到。
他既是植物化形,免不了受到金属性的压制,以至于身上的伤也变得格外疼痛,伤口开裂,反反复复,丝毫没有自然愈合的趋势。
“说来,你们藏锋山庄和熔炉多有建交,你把我带走,那位熔炉的宗主不会生气吗?”
“金人俑来了,哪儿管那么多?就当你被金人俑弄死了吧,宗主会理解的。”
“金人俑真有这么恐怖?”
方衡话音刚落,便看见一柄利刃从中劈开马车,当场把车盖掀翻。
马大惊,夺路而逃,车厢顿时倾倒,他一个趔趄,险些摔落,所幸三少及时抱住他,一个鲤鱼打滚,躲进倾倒的车盖之下。
“嘘。”三少捂住他的口鼻,如临大敌。
方衡忍住吐血的冲动,眼前因失血而漆黑一片,待他勉强稳住精神,环顾四周,便发现自己被一群青铜人俑包围了。
数辆同样被掀倒在地的马车有如被蚂蚁包围的肥肉,身着黄衣的男女老少们抱成一团,空气中弥漫着令人恐惧不安的杀伐之意。
金人俑来了。
方衡不懂三少为何要捂住他的口鼻,待他观察片刻,便摸清了金人俑的“捕猎”模式。
这些东西只能“看见”活动中的东西,寻找到有热度的活物。
青铜铸成的兵人就像狩猎蚊蝇的虾蟆一样,动态视力敏锐得以至于有些骇人,却对静止的事物几乎视若无物。
可惜,静止的事物里,并不包含兵器。
数十个金人俑向运载兵锋的马车走去,旋即,张开青铜铸成的大嘴,嘴角硬生生裂开到锁骨,抓起一大把刀剑便往嘴里塞。
刀剑与金人俑碰撞的声音听得人牙酸,咀嚼,吞咽,消化,融合。
吸收了兵器的青铜俑似乎变大了一些,裂开到锁骨位置的巨口也恢复了原样,仿佛刚刚的“进食”不过是众人的错觉。
“放开我,放开我——”一个黄衣少年红着眼眶,似是要冲上前去,与金人俑拼命。
看着身边阻碍自己的大人们,少年冷声怒骂道:“你们怎能眼睁睁看着山庄的心血被怪物抢走?”
下一弹指,金人俑闪现到他的面前,举起了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