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读道。
“树叶那么多,树为什么依旧感到孤独。”
“星星那么多,夜空为什么依旧感到孤独。”
“世界上,人那么多,我们为什么依旧感到孤独。”
“我一直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直到我看到,贾宝玉一个人走入白茫茫大雪中,我才稍稍明白,树叶很多但没有两片是一样的,星星满天,但它们不能触碰彼此。”
“而人类的孤独是自找的,我们明明拥有那么多,五花八门的职业,书本,宗教,理念,信仰,主义,苦难……”
“可我们在有限的时间里,频繁地误解彼此,渴望消灭彼此。”
“我们孤独,因为我们不光隐瞒自己杀人的事情,还隐瞒我喜欢你的事情,幸运的话,前者会被警察找出来,可是后者,大多数会被埋进土堆里。”
“所以我们终将永远孤独。”
教室里安静极了,只有她的声音在空中回荡,读到动情处,她微微哽咽,读完之后,她停顿了两秒,而后,教室里响起了掌声。
从热烈到更热烈。
那一天,在林黛蜜还未曾感受到孤独的年纪,却率先被一篇同龄人的散文,预判了孤独。
回家之后,林黛蜜的脑海中一直回放着杨雅茹站在台上读散文的画面,她在想,为什么世界有如此大的参差。
于是,她回家之后,问了父亲,母亲,还打电话问了外公外婆,原来,大家都认识孤独,只不过人多的时候,孤独会穿上隐形衣。
是她的问题吗?
为什么人人都有份的孤独,只有她没有。
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该为此担忧还是窃喜。
-
林黛蜜和同学们的感受一样,刚开学的这六天,过得异常缓慢。
数着日子,终于捱到了周六,上完下午两节课之后,就可以直接回家,不用上晚自习,这让整个教室都弥漫着慵懒的气息。
怕自己忘了,林黛蜜进教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陈喻,他正横着手机打游戏。
林黛蜜见他打到关键处,便没出声打扰,只是静静趴在板凳靠背上等他抬头。正想得出神,突然,耳后掠过一股细风,林黛蜜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本练习册已经朝着她的头飞了过来。
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眼睛紧闭,心里一紧,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护住了她的头,书叫“啪”地一声磕在了他的手背上,林黛蜜愣了一下,睁开眼睛,抬头看到陈喻不善的目光。
但不是盯着她,而是她身后某个点,林黛蜜扭头看过去,张雨倩站在不远处,怀里抱着一沓练习册,脸上堆着歉意的笑。
张雨倩顶着陈喻杀人的目光挪过来,“对不起啊陈喻,我本来想扔在她桌子上,结果手滑了。”
陈喻:“手滑了就去医院挂骨科。”
张雨倩脸上险些挂不住,“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我说,你是故意的。”
林黛蜜站起来:“陈喻你别生气,她肯定不是有意的。”
她又看向张雨倩,“班长你也别太在意,陈喻他不能受伤的,所以态度才不好的。”
林黛蜜说完低头,男生的手背上,留下了一道醒目的血痕,她抬头忧心道:“我帮你贴个创可贴吧。”
“贴吧!”陈喻把手伸过去,傲娇地扬起头。
林黛蜜有点害怕,她查过了,癌症病人免疫力低下,再加上有些治疗会影响凝血功能,即使很小的伤口都可能引起严重感染。
她从书包夹层摸出创口贴,撕开包装,指尖在他的皮肤上停留了一瞬,“好了。”
见状,张雨倩眼中的嫉妒险些跑出来,陈喻说得没错,她就是故意的。当初,张雨倩鼓起勇气向陈喻表白,结果陈喻的原话是。
“医生说,我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只喜欢自己,不会喜欢别人,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会想自杀。”
可现在呢,来了个漂亮傻子就被迷成那样,张雨倩可能不了解陈喻,但她不瞎,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林黛蜜想起了正事儿:“对了陈喻,我不是欠你一件衬衫吗?我打算周末去买,你喜欢什么颜色还有你穿多大码?”
“黑白灰都可以,XL码。”
“好。”
转过去之前,林黛蜜不忘叮嘱,“还有,你上课要是不舒服了,一定要告诉我。”
陈喻垂眼,看了看手上的创可贴,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吗?难道这就是关心则乱?她的关心也太细致了,就……还,让人蛮有压力的。
不远处,靠在后墙的表兄妹两个,露出同款凝重的表情。
孟源挠挠头皮,“我丢了一段记忆吗?他们俩什么时候谈上了?”
孟一格是断然不接受这个事实的,但两人的动作又叫人不得不多想,“这不对啊,陈喻是不是给我的糖糖下蛊了?”
“我看他俩是互相下蛊了吧。”
孟一格啧啧两声,摸着下巴说,“不排除这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