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嘶裂空,鬃毛飞扬。
却说前一日陈敛出了雍王府,径直去了岷州城西的茶马司。
陈敛锦衣簇新,又恰巧合身,衬得人分外精神。也不知刘璟是什么时候偷偷拿他的尺寸去裁衣。
他出现时茶马御史看这不知道哪儿来的小神仙,衣着打扮不俗,身上狐裘更是顶顶的好货,还以为是城中富贵公侯,到这里寻乐子,赶紧躬身:
“公子啊,此地的战马归府衙管辖……”
不是寻常人单凭金银可以买到。
“公干,有劳。找一匹好马。”
陈敛单刀直入,摘下腰侧香佩。跟着一缕清幽的芬芳,他抖出一枚小小金印来,对方狐疑两手接过,对着光眯起眼睛看去,上面篆文阴刻六个字:
宣景皇帝敕命
“岷州府陈敛。”他自报家门。
茶马御史一怔,立刻明白过来,再不说什么,躬身引着他去马棚。
两人停在一匹高骏的青骓前。
茶马御史:“大人,这匹是上个月才到的新马,千里宝骝,和您有缘分!”
茶马御史王婆卖瓜继续道:“便是在那雪崩的谷底跑,都能赛过阎王爷的!”
“那就它吧。”陈敛也不问价格,果断付账后茶马御史又补充:
“最近冻灾频频,闹了几场饥荒,山匪常出没。前些日子还有劫掠县衙官员的事。虽说雍王殿下已经拨了不少甲兵镇压,但小心为妙。鞍辔之外,大人还是带一把剑防身吧。”
虽说瞧他不像个会舞刀弄剑的,但刀剑不长眼,总能唬人的。
陈敛点头让他收拾:“好。送到陈宅。”
回了宅中,管家迎上来时陈敛温声道:
“阿伯,结了工钱,遣散宅中所有仆人。”
老管家以为听错:“大人?”
陈敛边走边补充:“你后天再走。”
仆人刚把他的行荷收拾妥当,天冷,两位老仆贴心地替他将一条淡金色的围脖拿出来,展开挂着,以便他随时取用。
陈敛仅仅瞧了一眼,耳畔立刻阴风阵阵伴着隐约的小兽哀嚎。没有由来的他一阵心悸。
他立刻挪开视线。不经意间,目光落在桌面的青玉麒麟镇纸上。
上一户屋主是风雅之人。留下的摆件,大多也有意趣。
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雕纹很是精致,栩栩如生,正如一只麒麟伏在他手中。
玉质不俗,久握生温,小兽在他掌心渐渐发烫,有灼热之感。
他果真是……想到刘璟,他的心境有了些微小的变化。
他该如何看待刘璟?
终归是乱得很。
起码他在那些时候,的确是真心相付的。
……
缓缓地,他从怀中摸出两枚鱼符,小心收到垫了金缎子的匣子中,搁在书房内最显眼的地方。
解官的辞疏陈敛又写了两份,墨刚晾干,姚顺平便到了。
姚顺平见他全须全尾地回来自然很高兴,笑眯眯打量着他,瞧他脸上恹恹的,有些苍白。
看来昨晚雍王所言不虚,人确实病了。
“大人还病着,府上伺候的仆役……怎么走了?”
姚顺平没话找话,想起刚才陆续有几个仆人出府,便顺口一问。
陈敛只是淡笑:“从前在京中住,全凭皇上照拂,铺张惯了。敛亦自省,颇感惭愧。”
他所说每一个字都将呈报天听。他是知道的。
姚顺平当他这么说是还在赌气呢。昨日听说他醉倒在凤楼那种地方,姚顺平倍感意外。
谁不知道陈敛性子清雅,酒色财气样样不沾,唯爱烹茶斗弈,在京中是出了名的弈手。
总之人回来了就好。
姚顺平亲自看过,安然无恙,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不多停留,姚顺平似笑非笑拱手,便起身回去。
他走后陈敛一直在看临县的地图。辋川北面有一条小道,六十里外是番汉杂居的镇子,商贾往来众多,对身份盘查得不很严格。
在那里落脚是个不错的选择。
*
夜幕低垂,掌灯时分他如期去赴了布政使吕玄慈的约。